“只是什么？”
还未等秦元将话说完，王诩便是拄着拐杖站起来，一脸怒容的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秦元面前如此失态。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今的秦元在为君之道上越来越偏了，也就是说，距离他规划的线路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秦元，真的是他想要的嘛？这样的帝王，真的是秦国需要的嘛？
秦元顿时愕然，心中突现不安，犹豫了一下，在王诩凝重目光注视下，他指着窗户外的情景，眼中带着泪花，“我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太子，我不可能说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的愚昧而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
说完，他顿了一下，目光露出一些凄然之色，“先生，无情无义的秦元，真的是您想要看到的吗？”
无情无义……
王诩的脑袋内一道亮光猛的炸响，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这几个字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
半天后，他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去吧，如果有需要叫我。”
这一番话，就是默认了秦元的行为。
可以说，做出这个决定，对于老顽固思想的王诩，算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秦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他朝着王诩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先生了。”
连夜颠簸，即便是年轻人也有些受不了，更何况王诩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先生的身体已经是有些不堪重负了，现在也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至于说帮助，他也是被秦元一颗赤子之心给打动了，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于此，秦元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看了一眼王诩，见着后者闭眼休息，他才缓缓下了马车。
那里一伙人，早就注意到了秦元的那辆马车，见着下来人，在人群之中的巫医眸光闪烁，隐藏在帽檐下的一张病态白的脸呈现出诡异的情绪。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秦国太子……”
阴冷的声音。
见着秦元靠近，巫医举起手掌，朝天一挥，周围手舞足蹈像是进行某种仪式的人顿时停止了脚步，那呆滞到惊呼病态的目光落在巫医身上，有几分像受人操控的傀儡。
巫医指着已经站到了人群之中的秦元，说道：“让我们欢迎这位同伴。”
人群立刻欢呼起来，只是这气氛有些诡异。
秦元如芒在背，冰寒之气宛如根根锋利的针尖在四肢百骸密密麻麻的刺。
他环顾四周，这种感受却是愈发深刻。
吞咽口唾沫，目光落在用木头搭建的一处高台上，那里约摸有半人高度，上面架着一个大铁锅，底下则是燃烧的熊熊烈焰。
更为惊悚的是，那铁锅里面有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头，仔细辨别就能发现，人头下连接着身体，这人还是个活人，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朦胧雾气飘起，使得视线有些模糊，
秦元望着巫医，说道：“你在做什么？”
巫医藏在帽檐下的脸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指着身后那口大铁锅，说道:“明知故问，我这是在救人。”
“救人？”秦元冷笑，反问道：“救人，为何将人置于大铁锅之中，我看你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吃人叭。”
一石激起千层浪，秦元的话在这片平地上远远飘出。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元身上，顿时有如泰山一般的沉重气息朝他压来，但秦元面色无惧。
巫医并未有任何答复。
倒是一旁有人怒声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懂什么，这就沟通天地之精华，唯有如何，才能将体内的灵气逼出来，这样病才能好。”
“可有何依据？”秦元看向那人，说道。
那人冷笑一声，信誓旦旦的说道：“巫医大人便是依据。”
称之为愚昧，已经不能解释这人的蠢笨了，秦元并未与他纠缠这个，“你与那铁锅中的病人是何关系？”
那人道：“我是他的亲哥哥。”
“你是他的亲哥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害嘛？”秦元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拿亲人的性命不当性命，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了。
对着秦元一脸惊骇的神情，这人只是淡淡撇嘴道：“我相信巫医大人，而且我爹娘也同意这么做。”
秦元此时才发现在其身侧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赫然就是这对兄弟的爹娘，比起秦元的反应来，这爹娘完全像是外人。
他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连着深深呼了几口气，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好转。
巫医。
冷静之后的秦元，总算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当即便是将目光看向那所谓的巫医，此时的他自然是没有所谓的好脸色了，他道：“你是在杀人你明白吗？”
话虽如此说，但是巫医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他笑吟吟的看向秦元，说道：“杀人？你问这些人，看他们是觉得我在杀人还是在救人。”
秦元没有去问。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如果那些人觉得巫医是在杀人的话，那就不会任其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当百姓愚昧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楚国还有救吗？
不知为何，秦元忽然发现了，王诩为何会阻拦他了。
他坚信，巫医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一块地方，全国各地多半如此，那也难怪，秦魏互为对手之外，基本上都没有看得上楚国。
巫医之祸，就像是一颗毒瘤，一旦毒瘤破了，那么强大的楚国就会顷刻间崩塌。
现在不过是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罢了，任谁都清楚，巫医之事若是不进行根本的解决的话，那么楚国灭亡，一定是从内部展开了。
这时，那名被众人拦住的医师挣脱了束缚，一路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无奈，更带有几分恐惧，“大家听我说，在这么下去，张石可就没命了，诸位就听我一句劝吧……”
秦元看向医师，忽然心中感到无限悲凉。
没有人听医师说话。
必死之人，无可救药。
秦元无奈叹息。
他似乎并没有任何立场去救大铁锅的那个人。
不说其父母，恐怕这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去进入大铁锅内进行所谓的治病。
他忽然想起，在他那个时代，曾有一个伟人说过一句话，学医，救不了国人。
唯有改变思想，才能将民众从苦大仇深之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