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笙在徐晏衡家已经待了整整一周。
一是因为伤未愈,走起路来仍会隐隐作痛。
二是因为她那部倒霉的手机——从沈知让的车上跳下来时,它先一步摔在了柏油路上,屏幕碎裂的声音清脆得令人心痛。
没有手机,自然也叫不了车。
她的钱包和银行卡全落在出租屋里。
宋悦笙不是没想过向徐晏衡借钱。可这人神出鬼没,常常堵不到人。
奇怪的是,尽管人见不着,她的衣食住行却被他安排得妥帖周到。
衣帽间里不知何时挂满了当季新款,标签都还未拆。
三餐准时由一位沉默的刘阿姨送来,菜色每天变着花样。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两样都占全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向那位阿姨开口借钱回去。
宋悦笙叹了口气,又拈起一颗草莓。
饱满的果肉在齿间迸出酸甜汁液,她却尝不出滋味。
一周了,沈知让肯定醒了。
她还要实行让他生死不得的大计划,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突然。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宋悦笙猛地转头,终于见到了消失整日的徐晏衡。
男人西装革履,领带却松散地扯开,眉眼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搭在茶几的腿上短暂停留,随即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等等,徐晏衡!”她急忙唤住他,“我明天——”
“我今天很累。”他停在楼梯中段,回头看她时,喉结上的那颗小痣随着说话微微滑动,“笙笙,让我先泡个澡,再听你说,好不好?”
没等她回应,他已转身上楼。
宋悦笙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纸袋上——那个烫金的logo,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波尔多某家顶级酒庄的标志?
他该不会……
很快。
徐晏衡出现在楼梯口,身上只套了件松垮的墨色浴袍,带子潦草地系在腰间,露出一片带着水光的胸膛。
发梢未擦干,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
他手里拎着那瓶红酒,玻璃瓶身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怕你等急了。”他踩着拖鞋走下楼梯,水珠从发梢滴落,在锁骨处积成一小片水洼,“所以赶紧下来了。”
他径自走向厨房,取来开瓶器和一只孤零零的高脚杯。
软木塞被拔出时发出“啵”的轻响,暗红色的酒液倾泻而下,在玻璃杯壁挂出诱人的弧度。
宋悦笙挑眉:“没有我的份?”
徐晏衡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
他抬眼看她,眸色比杯中的红酒还要深沉:“你伤没好,不能喝酒。”
宋悦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的伤早好了。刘阿姨天天晚上带碾碎的中药过来敷,应该是你特意嘱咐的吧?”
她抬眼看他,眼底映着吊灯细碎的光,“徐大忙人,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明天该走了。再不出去接戏,下个月真要喝西北风了。”
“我养你。”
徐晏衡突然将酒杯搁在茶几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暗红的酒液在杯中晃动,像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嗯?”
徐晏衡已经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视她,却莫名带着一种虔诚的意味。
他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养你。我是认真的。”
宋悦笙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徐医生,我有手有脚,伤也好了,哪里需要别人养活?”
“笙笙。”徐晏衡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浴袍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一颗小小的水珠,正缓缓下滑。
他的眼神暗沉如夜,里面翻涌的情欲几乎要溢出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
她别过脸,却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对视,彻底崩断了徐晏衡连日来紧绷的弦。
他猛地吻上去,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凶狠。
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指缝间缠绕着她散落的长发,另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青筋暴起。
这个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连日压抑的渴望,急切又霸道,像是要把这些天错过的全都补回来。
宋悦笙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浴袍腰带。
脑中却在想——他竟然真的是想这样。
但她不喜欢被强迫,要是一会儿他听不进去,那就只好送一具“尸体”给他。
顺便看看他和司述比较起来会是什么反应。
突然。
宋悦笙感觉到徐晏衡试图将她压进沙发,结果他的膝盖不慎撞上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疼痛让他如梦初醒般松开她,却仍捧着她的脸不肯放手。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徐晏衡喘着粗气,拇指轻轻擦过她微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现在知道了?”
宋悦笙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突然轻笑一声:“所以,你今晚的目的是我。”
“准确来说,”他的手指滑到她耳后,轻轻把玩着一缕散落的发丝,“是从三天前你伤好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那为什么等到现在?”
“因为刘姨今早告诉我,你明天要走。”徐晏衡的指尖一顿,眼神暗了下来。
宋悦笙微微蹙眉:“我要走和这种事有什么关系?”
“济世堂那边我走不开,”他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如果你走了,我就不能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见到你。而且……”
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司述在找你。”徐晏衡的眉头紧锁,“恐怕你在我这里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他的手掌抚上宋悦笙的脸,拇指轻轻描摹她的眉骨,“所以只能今天来向你要个名分。笙笙,是我先认识的你。”
宋悦笙的目光落在那瓶红酒上:“所以这酒,原本是打算用来灌醉我的?”
徐晏衡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警惕……”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松松垮垮的浴袍腰带上,“这酒是我用来壮胆的。”
“什么?”宋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从没做过勾引人的事……”徐晏衡的声音越来越低,胸膛泛起一片绯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网上那些教程说得天花乱坠……我总得喝点酒才敢……可现在又觉得用不着那些……”
“……笙笙,你没有推开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双平日里沉稳冷静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羞赧的光。
既想维持体面,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
宋悦笙沉默。
她不推开,是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这影响到她要不要拿“死亡”试探他的态度。
徐晏衡的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指腹在她颧骨处温柔摩挲,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盛满恳求:“笙笙,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以后你想解压,我随时都在。”
宋悦笙望进他眼底,知道他所求的远不止是露水情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徐晏衡。”她终于开口,连名带姓地唤他,“如果你想要找一个女友过安稳日子……”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那你找错人了。我现在的处境,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安稳生活。”
徐晏衡的眉头骤然紧锁:“因为司述?”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他从那天开始威胁你了?还是因为你那个变态养兄?”
“你真想知道?”宋悦笙抬眼看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宋悦笙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避重就轻地说:“我有过两段关系。”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一个是随手从会所救下的陌生人,另一个是司述,”她顿了顿,“就在国际会展中心那晚的第二天。”
宋悦笙缓缓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所以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徐医生这样追求岁月静好的正人君子。”
说完便要起身。
徐晏衡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就在她的衣角即将从他指尖溜走的刹那,他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我不要什么岁月静好!”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有名分也无所谓,只想找我解压也可以,你想怎样都行。”
他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吸灼热,“但是笙笙,你不能就这样推开我。”
宋悦笙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何苦呢……”
徐晏衡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呼吸间全是她发间淡淡的栀子香:“从你来到济世堂,我看见你的那天起,”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就知道……”
徐晏衡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
“我这辈子大概要栽在你手里了。所以笙笙,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宋悦笙的指尖轻轻划过徐晏衡的喉结,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好吧,我补偿你想要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却唯独少了最该有的温度。
徐晏衡感受不到她丝毫的动情。
当他微微拉开距离,望进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徐晏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问,她对司述是不是也这样冷淡?还是说……那个男人曾让她露出过他不曾见过的表情?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他不敢问,更怕听到那个会让他发疯的答案。
为什么她身边总是有人?
忽然,徐晏衡的身体僵住了。
等等。
当初明知道她有“男朋友”,自己不还是天天想着怎么撬墙角吗?现在怎么反倒畏首畏尾起来了?
况且,她虽然不爱他,但至少……不讨厌他,不是吗?
这个认知让徐晏衡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扣住宋悦笙的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在她肌肤上留下指痕。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踏得又稳又重,像是要借此宣泄压抑已久的情感。
走廊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暗沉得可怕。
宋悦笙眸光微闪。
看来她一会儿又要做“死亡试探”了。
卧室门被徐晏衡一脚踹开,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宋悦笙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背便陷入柔软的羽绒被中,床垫微微下陷,将她整个人包裹。
徐晏衡的影子随即覆了上来,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月光被他挡在身后,只在他轮廓边缘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的呼吸灼热,带着红酒的醇香,喷洒在她颈侧。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颈间跳动的脉搏,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脆弱的肌肤,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是否真实。
体温高得惊人,掌心贴着她的皮肤,仿佛要将她灼伤。
下一秒,徐晏衡的吻便落了下来。
不同于先前的克制,这个吻带着近乎失控的侵略性。
他的唇重重碾过她的唇角,又沿着下颌线一路蜿蜒至耳畔,最终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廓,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笙笙,你答应了……就不能再推开我……”
宋悦笙轻笑一声,指尖插入他微湿的发间,故意凑近他耳畔,呵出的气息带着几分挑衅:“徐医生,你话怎么这么多……”
话音未落,徐晏衡的手掌已经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下移。
他的掌心滚烫,隔着单薄的衣料,温度依然清晰可感,指尖在她腰间凹陷处流连,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那一处敏感的软肉,惹得她呼吸微滞。
他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待会儿……可别求我。”
宋悦笙懒懒地“哦”了一声,尾音还未落下,便被他骤然急切的动作打断。
月光透过纱帘悄然潜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夜风轻拂,纱帘微微晃动,将床上交叠的身影勾勒得朦胧而旖旎。
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化作交缠的呼吸,最终融进这个漫长的夜里。
直到——
宋悦笙在睡梦中被一阵酥麻的触感惊醒。
徐晏衡温热的唇正沿着她光洁的后背一路轻啄,从肩胛骨到腰窝,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灼热的体温径直传来。
“徐晏衡。”她困得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我现在很困,非常困。”
她顿了顿,语气危险地沉了下来,“你再不停下来让我睡觉,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身后的人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将她搂得更紧。
他的唇贴在她耳后,声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尚未消散的兴奋,“我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宋悦笙:“……”
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游走,“再陪我一次嘛,最后一次,我保证之后绝对不闹你了。”
宋悦笙艰难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绿光。
“……这都凌晨四点了大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明天不用上班吗?”
“笙笙~”他拖长了音调,像只大型犬一样蹭着她的后颈,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个沉稳冷静的徐医生的影子。
“呵呵,”宋悦笙冷笑一声,“既然你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落下,宋悦笙脑中产生轻生死亡的念头,灵魂出窍后,她看都没看,直接穿门飘走到了客房。
客房的大床柔软舒适,没有某个黏人的大型犬。
宋悦笙的灵魂舒展开来,突然懊恼地意识到——她应该早点想到这个办法。
啧。
都怪徐晏衡!
一个学医的,竟然学什么网上的勾引人的招数,哄得她陪了一次又一次。
济世堂那么忙,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