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年你师父救了我们，湘湘心里就再装不下别人了，那时她的名字还叫莫知遥。她怕你师父觉得这名字没女人味儿，才改成了莫湘湘。我看老三也知道，不过他是道心坚定之辈，无暇旁顾。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继续求道了，你就别让他欺负了她，可好？”
不等陈小山回答，萧远航扭过头去，叹了口气。
陈小山不吭声，也不知道说啥。
“希望湘湘也能求得大道吧。”
萧远航跳下桌子，负起双手，慢慢走出去。
屋外的夕阳秋风中，陈小山仿佛看到一片即将掉落的枯叶，不由喊道：“慢！”
萧远航回过头，看到一枚清光闪闪的符箓当空而立，符箓上面有一身穿青袍的老者，手拿拂尘，渊深似海。
萧远航眼孔一缩，不禁脱口而出：“太一真人！”
“师伯认识？”陈小山奇道。
萧远航关上门，又重新坐在了桌子上，说道：“老三之前不让我和你说太多，怕坏了你的道心，可我看你现在的修为恐怕已远超他的预料，我就先透露一些，应该无妨。你先将符箓收好。”
陈小山点点头，收好符箓。
“长风大陆上自古以来有很多能人异士，其中以道门九祖，魔门五帝以及七大散仙最为出名，因为他们都是早就得了长生的人物。相传太一真人的本体是太古时期一朵并蒂金莲，至于金莲并蒂却为何只化生出了一位散仙，从无人知晓。”
萧远航一笑，又说：“这等秘辛是师父说与我听的，他看我困在天人境多年而无法寸进，怕我失了心境，这才与我说些杰出人物的故事。”
陈小山问道：“道门魔门想必就是而今的几家仙门大派，七大散仙也有道统传下吗？”
“我所知也不多。”萧远航摇摇头，“我与你说这些的用意，是告诉你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不是道心坚定之辈。你虽然不是我徒弟，但是你与别人不同，我多说两句，你就姑且听一听。”
陈小山起身行礼：“弟子谢师伯指点。”
“你坐。”萧远航沉吟一刻才说：“师侄天资过人，敏而好学，将来必成大器，但你今后且不可轻易和人逞强斗勇。如果万事挂心，没多大点事就要生死相博，又岂能看到峰顶的风光？长生路上一步错步步错，真要有一个疏忽，悔之晚矣。”
陈小山知道他说的是方才自己对朱霖扬出手一事，心里虽然一万个不同意，但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如果道心坚定就等于遇难则避，遇不平而躲，一切只为保全已身，而心中一丝快意也无，这样的道就算证了长生，又有何用？
而且自己出手并不是全因为莽撞，只用八成力是因为还有后招准备。原本他也没异想天开到打赢一个金丹之辈，本来的目的在于赵经纶。
只要萧远航莫湘湘和他是一般心思，以绝技将朱霖扬单独困住一霎，他立刻就能将赵经纶制住。一旦赵经纶被制，朱霖扬也要束手。
可惜那时萧远航二人和自己并不是一般心思，没有把师徒二人分开。陈小山没找到机会，所以只好顺势而为刮了朱霖扬的胡子。
此时萧远航见陈小山不说话，便又说：“师侄，你以后也不可轻易把自己的机缘送出去。”
“啊？”陈小山听不明白。
“你为人不藏私，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些都是极好的品质，但是暂且不说你送出的机缘对别人有没有帮助，单说此举会让别人如何看？”
陈小山这才反过味来，萧远航说的是自己把玄黄阵图的祭炼之法授予了钱长老。
果然，就听萧远航说道：
“他们都在你手下做事，那么，是不是以后只要做到他钱猛那般程度，就能从你这里换取证道之法？到时你给了这个，不给那个，会让别人怎么想？钱猛如果以后有了更大的功劳，到时你会再奖他何物？
小山，人心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
掌教师尊虽然小气，但是他为人不偏颇。他为什么不把庚金拿出来分与我们五个，却独独这个时候给了你，你再想想吧。”
陈小山被这一大段话说出了一头冷汗，不得不郑重一礼：“弟子谢师伯提醒。”
萧远航呵呵一笑，“你别嫌老头子话多便好。我老喽，这个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小子，你就且看且修且悟吧。”说着从桌子上跳下来，再次开门。
“师伯，这符箓？”陈小山问。
“我才和你说完，别把到手的机缘轻易送出去。”萧远航转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这次就算拿你的符箓渡过了这关，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是不是每次都要仰仗外力？一旦我生出了这份心思，那还求什么长生？”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了哑口无言的陈小山。
陈小山在屋中坐了许久才走出来。外面夕阳将落，暮色苍茫，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师父唱的曲子：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二师伯的许多理念我并不赞同，但是，他于门派鞠躬尽瘁，于师妹多年呵护，于徒弟尽职尽责，于求道又能谨守自身，这些都让我敬佩。他应下与朱霖扬一战，是为了楠鸿在悬渊能彻底立住跟脚，也是为了搏一线大道之机。但愿......他能就此缔结金丹。”
陈小山回到住处，在蒲团上坐下后琢磨明日神降大会的事。
每一年九月十五午时三刻，由此地管事开启诸天神降大阵，然后焚香燃烛，三大派随后降下诏书，以彰功德，鼓励后辈奋进。
长风阁挑战的奖励都是在神降大会上发给个人，不过是随机降下，没人能预先知道是什么奖励，这也是青羽之家存在的一个原因了。
参与神降大会的无一不是各门各派的首脑，最多不过再有两人陪同。楠鸿这边不用说，陈小山肯定要去，但是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陪同。
本来他刚才想把何菀蓁喊过来商议，但是一想到莫湘湘此刻心情不好，何菀蓁肯定陪在她身侧，才算罢了。
正在思索，冷不防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通天彻地的钟声，其中夹杂着一道冷漠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九月十五日午时三刻，天虞剑派朱霖扬与楠鸿派萧远航于法外之地对决，契约已成，生死勿论。事后两派弟子皆不可寻仇，若有违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