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们这支部队，一路直冲猛进，推进到亚甸最北边的原因”
在之前开会的矮人石质大圆桌前，蓝恩手上拿着厚厚一沓的契约文书，还有牛皮日记本，对着亨利和汉斯轻笑着发问。
“因为你们的指挥官急着拿下占领记录，好让自己手下的士兵们能享受更多的圈地法令优惠，而这些优惠最后又会被汇总到商人协会手里。而你们.”
蓝恩将手上的牛皮日记本轻轻扔在堆在一起的文件上，发出纸张沉闷的拍击声。
“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汉斯和亨利，此时身上全都脏污不堪，臭气难闻。
不仅是昨晚的厮杀逃命，让盔甲捂出来的汗臭与血液发臭的味道发酵了，还有之前在牢房里。
被矮人博登叔侄俩赶出来的时候，汉斯不小心把牢房里的粪桶给踢翻了。
这搞得两个人现在要不是还有一身铠甲在身上，比乞丐还显得不体面。
“我的妈呀。”石桌上远处的起义军人类队长都低声嘲弄着他们，“这俩人是喜欢粪坑里打滚儿是吗”
汉斯臊的低下头，倒是村里出身的亨利憨厚的低声解释着：“我们也想干净点，可是”
可是他们两个俘虏能决定什么
起义军里的人不是忍不了臭味，他们都打了那么长时间游击了，怎么可能受不了这种小小的‘艰苦条件’纯粹是对于尼弗迦德的厌恶，让他们出言嘲讽罢了。
“谢谢你，博登镇长。”蓝恩在凳子上转身对矮人点头。“你发现的情报，成功解决了我们的一个疑难问题。”
“这是应该做的。”塞西尔博登沉稳的点点头。“叫我塞西尔就行。”
“我们本来就跟萨奇亚女士私底下有联系，弗坚城里的矮人都支持起义军，如果不是尼弗迦德人半路杀过来，或许咱们这会儿正在干干净净的酒馆里，安安稳稳的互相干杯呢。”
或许是因为管理城镇的原因，身居镇长这个管理岗位的塞西尔，脾气比一般矮人沉稳很多，不是太火爆。
此时，弗坚城内的尸体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依旧敲敲打打不停，嘈杂又吵闹。
这是起义军在改造或者拆卸尼弗迦德人之前的设施，加固弗坚城的防御力。
而眼下这个原本用来开会的大厅，大门往外一开，石质圆桌直接成了联合办公的场所。
在蓝恩的协调下，除了要出去实地工作的人，基本上管事儿的都在这里忙个不停。
蓝恩将手上的文书按着推向旁边的萨奇亚，让她也粗略过一遍眼。
“尼弗迦德皇帝就这么对他的士兵”萨奇亚旁边，伊欧菲斯不乏嘲讽的冷言冷语说着。“好啊好啊，这下我放心多了。”
汉斯闻言将头低的更深，亨利却面无表情。
兜帽下的蓝恩先是瞥了一眼这俩人的表现。
随后才摇着头说：“恩希尔想必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商人协会跟贵族们嘛.呵，他能管住多少管得多严甚至于这种私下勾兑的事情，他能知道多少都不好说。”
说完之后，蓝恩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说对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
他对起义军的众人解释着：“商人协会买通军官，给自己圈地。这种事情规模不会小，哪可能只有他一个”
说着，蓝恩还举了举牛皮日记本，代指这个日记本的主人。
“哦，俺有点明白了！”亚尔潘这会儿正拿着根熏香肠大口啃着，他嘴巴在咀嚼，眼睛却发亮，“你是说，现在尼弗迦德人跟科德温人已经开始冲突起来了”
“规模不会大，”蓝恩点着头，“但是频率不会小，范围也不会小。”
“眼下的这片战场恐怕早就变成了犬牙交错，互相侵入的模样了。”
石桌上铺着一张亚甸的地图，上面本来泾渭分明的在南北两部分，标注着科德温占领区和尼弗迦德占领区。
但是随着战事的发展，这种简单直白的划分毫无疑问是落伍了。
那些跟商人协会合作，或者干脆就是自己看见机会的尼弗迦德指挥官们，现在已经像是梳子插进肉里一样，小股部队的侵入进了上亚甸的地盘。
不过即便如此，占据了弗坚城的这一股尼弗迦德部队，应该也是最急功近利的那一拨了。
弗坚再往北跨过庞塔尔河，那都是科德温的国土了。
在得到了符合逻辑的准确消息之后，蓝恩看着那一沓文书资料和桌上的亚甸地图，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起来。
尼弗迦德人在休战期的战线布置，科德温人进入亚甸的军事力量部署种种信息都在他的脑子里，被曼妥思过了一遍。
“科德温此前重视这座城市吗”
兜帽之下，蓝恩突然对塞西尔问道。
“重视那肯定啊，这可是庞塔尔河谷的入口！”
塞西尔博登双手叉腰，先是语气骄傲，随即却带上了自嘲与苦笑。
“但是，也就是重视这个地理位置了。弗坚是矮人为主的城市，科德温那个样子，大家也都知道”
科德温，可以说是北方四国中对待非人种族最恶劣的国家。因为国王亨赛特就是个将压迫、屠杀非人种族放在明面上说的‘野猪国王’。
“他占领了上亚甸地区后，也没咋管过我们，看着还挺平和。但是我们并不乐观。”
“因为我们觉得，这多半是亨赛特想专心防备尼弗迦德人。等他抽出空，转手就会清空这城市里的非人种族也就是屠杀。所以我们之前，才很乐意跟萨奇亚女士的起义军联系。”
“我们可不想当蒙着头等死的羊羔子！”
也正因为科德温把这座矮人城市放到一边，想要事后处理的态度，才让尼弗迦德人的小股部队攻下了这里。
“尼弗迦德人什么时候攻下这里的原本科德温的守备力量是多少”
蓝恩毫无滞涩，紧接着就好像一早就考虑好了似的发问。
这种如同抓住关键节奏的问话方式，让原本还看着文书文件的萨奇亚，还有伊欧菲斯他们的眼神都不自觉的聚焦过来。
他们本能的感觉，在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之后，似乎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感觉对了。
“五天前”在得到了塞西尔的回答后，兜帽下的蓝恩一挑嘴角。“算算时间.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卡珊德拉手上端着一杯矮人啤酒，很有兴趣的踱步过来。
“来得及把科德温的军队搞迷糊。”
蓝恩指了指地图上，一处位于弗坚东部的城市，叫做迪巧特。
“这里是科德温人对这片区域进行控制管理的中枢，弗坚之前的科德温守军主要对他们负责。”
“而如果我们的尼弗迦德‘朋友们’在夺取弗坚城的时候真的堪称办事利索的话.”
说着，兜帽下的蓝恩饶有兴致的抬头，看了眼站在房间中手足无措的两个俘虏。
“我们不是尼弗迦德人，大人。”亨利闷声闷气的说着。
汉斯像是担心触怒蓝恩一样，紧接着补充：“我们那天打下来这里真的很容易！没放跑一个人！”
蓝恩转过头来：“那就说明，迪巧特的科德温人这时候甚至还不清楚弗坚已经两次转手了！”
根本不打算给尚且茫然的亚尔潘他们反应的时间，蓝恩干脆就对着卡珊德拉点头。
“我需要你带着加紧换上尼弗迦德装备的那一百个人，准备好后立刻出发，一路向东到迪巧特的东边，然后在这片区域附近对科德温人发动袭击。”
“我没问题。”卡珊德拉双手抱胸耸耸肩，表情毫无紧张，甚至还很轻松，“但是他们换装要多久还有，物资要带到什么规格”
“呵。”蓝恩先是笑了笑，“尼科拉欧斯把你教得基础不错，斯巴达人。”
‘物资要带到什么规格’，这一句话是在问预订的作战烈度，还有任务的持续时间。
允许劫掠敌人就说明时间并不太急，物资也不用规划的太紧张。
不允许劫掠敌人则代表速度和效率压倒一切，完成任务后必须马上抽身。
还有很多其他因素会影响物资的消耗速度，但基本都是跟作战风格和作战要求挂钩。
这些事情，就算是古希腊时代的军队，尤其是斯巴达的职业化军队，都是已经摸清了的。
卡珊德拉对蓝恩举了举杯子，算是回应了他的赞赏。
蓝恩转头看向塞西尔和亚尔潘。
“现在城里的工匠们就能开工！”弗坚的镇长之前被解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巡视一遍这座城市在经历几天占领以来的变化，因此心里很有数。
亚尔潘则对军械后勤很清楚：“你只要一百幅尼弗迦德装备，那咱们现在就能凑出来，工匠现在开工修理，中午饭前就能上身了。但俺还是不太明白.”
“咱们不是之前就决定了，要搞乱科德温和尼弗迦德这脆弱的‘友谊’吗”蓝恩的兜帽下发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