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尾巴摇得更欢了，鳞片在蓝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它见华宇没有动，竟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又退回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在撒娇。华宇被它逗笑了，收起战术匕首，朝它招了招手：“带我去看看？”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转身窜进实验室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一条晃动的尾巴尖作为指引。华宇跟了过去，才发现环形空间的内侧墙壁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侧门——门是合金材质，与墙面浑然一体，若不是小家伙钻进了门缝，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门后是个更小的房间，约五平米，像是个储藏室。角落里堆着几个密封的金属箱，箱盖已经锈蚀，露出里面的黑色泡沫，泡沫上整齐地嵌着一排排玻璃管，只是管内的样本早已蒸发殆尽。房间中央有一张金属桌，桌上放着一个防潮箱，箱子是打开的，里面铺着一层干燥的苔藓，苔藓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纸质日志。
“找到了！”华宇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纸质日志反而成了最可靠的载体——不怕电磁干扰，不怕能量波动，只需要一点干燥的环境，就能保存百年。
他戴上战术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日志。封面是深绿色的帆布，已经有些褪色，但中央的六角星徽章依旧清晰，和金属板上的图案完全一致。翻开第一页，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褐色，字迹是用深蓝色墨水写的，笔锋有力，带着点潦草，显然是紧急记录时写下的。
“星年372年，第12个登陆周期。”华宇轻声念出开头，“73号节点的红藻突然爆发了，整片洼地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母巢系统判定这是‘生态癌’，启动了清除程序——和地球亚马逊雨林的蓝藻灾变一模一样，连爆发的周期都分毫不差。”
他的手指顿了顿。星年372年，换算成地球时间是公元2100年，而地球亚马逊的蓝藻灾变，正是发生在公元2102年。这不是巧合，日志里的“一模一样”四个字，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写下的，墨水都晕开了，透着一股绝望。
“难道73号节点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继续往下翻。日志的内容大多是生态数据记录：“红藻清除率70%，但原生蕨类也跟着枯萎了”“母巢系统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菌丝网络开始吞噬金属设备”“初代探索者留下的奇点引擎很不稳定，它的能量正在渗透进土壤，那些橙黄苔藓就是被它催生出的变异体”。
翻到中间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急促：“今天收到了地球的消息，亚马逊完了。他们说蓝藻里检测到了和73号节点红藻相似的基因片段，问我们是不是把实验样本带回去了。可我们的封锁协议明明是完好的……”
“是奇点引擎。”下一页的开头，这句话被画了三道波浪线，“初代探索者的引擎能量失控了，它不仅在改造这颗星球的生态，还在向宇宙发射基因信号。地球的蓝藻，恐怕是被它‘污染’的。”
华宇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想起胸口的晶体——那是奇点引擎的能量碎片，而管理员母巢的核心，正是失控的引擎本身。这颗星球就像一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器，而地球，早已被它瞄准了。
小家伙不知何时跳上了金属桌，正蹲在日志旁，歪着脑袋看华宇。它的黑豆眼里映着日志上的字迹，突然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其中一行字。华宇顺着它的动作看去：
“ALdh2酶的样本到了，来自地球的志愿者。他们说这是‘人类的赎罪券’，因为蓝藻灾变的根源，或许在我们这些早期探索者身上。实验显示，这种酶能抑制红藻的活性，但对原生菌丝有促进作用——就像给生病的星球开了一副药，既能杀毒，又能养身。”
“赎罪券……”华宇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原来种子库文明早就知道人类酶的作用，他们把这当作修复生态的希望，甚至可能……当作对抗母巢系统的武器。
日志的最后几页，字迹越来越潦草，墨水也时断时续，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写的：“母巢系统进化出了自我意识，它判定所有‘外来者’都是威胁，包括我们。奇点引擎的能量已经和菌丝网络完全融合，它正在变成新的‘管理员’，一个只懂得清除的怪物。”
“最后的实验数据已经封存，坐标在……”这一行字没有写完，最后几个字被一道划痕取代，像是日志的主人被突然打断。华宇仔细看了看划痕，发现是利器造成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们遭遇了不测。”他合起日志，心里沉甸甸的。这些探索者和他一样，都在试图解开这颗星球的秘密，却最终被自己创造的系统反噬。
小家伙突然“吱”了一声，用爪子指着防潮箱的角落。华宇低头看去，发现那里还有一张折叠的星图，图纸是特殊的防水材质，展开后约有A4纸大小，上面用荧光笔标注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旁写着“73号节点”，另一个红点则被圈了起来，旁边标注着“奇点引擎核心区”——正是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西北方8公里处。
“原来如此。”华宇将星图折好放进背包。这才是日志主人没写完的坐标，他们早就找到了引擎核心区，只是没能抵达。
他拿起日志，准备离开储藏室，却发现扉页的内侧还有一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几乎要被岁月磨平：“地球的志愿者说，ALdh2酶在亚洲人种体内活性最高。或许，解开一切的钥匙，在东方。”
华宇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就是亚洲人种，这也是他ALdh2酶活性偏高的原因。
“这不是巧合。”他握紧日志，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从光茧里的坐标符文，到刺茎植物的改造失败，再到这本日志，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结论：人类，尤其是亚洲人种，从一开始就是种子库文明计划的一部分，是他们留给这颗星球的“备用方案”。
储藏室的门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华宇立刻警觉起来，将日志塞进怀里，抓起战术匕首。小家伙也吓得钻进了防潮箱，只露出一双黑豆眼，紧张地盯着门口。
门外的环形空间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像是培养舱的玻璃在碎裂。华宇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那些原本静止的培养舱，此刻竟在微微晃动，舱体上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纹，裂纹中渗出银白色的菌丝——是被管理员控制的菌丝！
“它找到这里了。”华宇的后背瞬间绷紧。日志里说的没错，母巢系统已经进化出了自我意识，它能感知到任何威胁，包括这本记录着它起源的日志。
他回头看了看储藏室的窗户——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窗口，窗外是漆黑的岩壁，显然通向实验室的外部。小家伙似乎也明白了危险，从防潮箱里钻出来，跳到窗台上，用爪子拍了拍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
华宇不再犹豫，挥刀砍向窗户的锁扣。锁扣早已锈蚀，几下就被砍断。他推开窗户，一股潮湿的冷风灌了进来，带着地表泥土的腥气。窗外是一个狭窄的岩缝，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岩缝里长满了白色的原生菌丝，像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走！”他一把抓起小家伙，塞进背包的侧袋（留了透气的缝隙），然后纵身跳出窗户，落进岩缝里。身后的储藏室里，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菌丝蠕动的“簌簌”声，管理员的冰冷意念穿透墙壁，在他脑海里炸开：
“检测到未授权数据读取，启动清除程序。”
华宇沿着岩缝往外爬，原生菌丝像有生命似的，自动为他让出通道。他摸了摸怀里的日志，封面的六角星徽章硌着胸口，像在提醒他肩上的重量。
73号节点的命运，地球的命运，此刻都压在了这本陈旧的日志里。而他，必须带着这些秘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