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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长时间跨海航行士兵体力消耗大,朱由榔下令北伐舰队在舟山群岛靠泊五天,锚地就选在定海县城外的定海湾。

定海湾被盘峙、大猫、岙山等数十个岛屿环绕,可以躲避风浪、航道又足够深,是一个天然的良港。

张煌言早在城外准备了大量营房,四万余士兵们通过简易码头上岸休整。朱由榔亦率众将进入定海县衙,商讨具体的作战部署。

由于江、浙两省均已撤销禁海迁界令,潜伏在界内的明军暗桩出海方便,各类情报如雪花般向舟山汇集。

在展界后的三个多月时间里,难民终于得以回到原籍重建家园。

张煌言告诉众人,在过去的三年里,温、台、宁、绍、杭、嘉等浙江沿海州府的老百姓受尽折腾,无不对清廷和浙江总督赵国祚咬牙切齿;

南直隶的情况也差不多,苏、松、扬、淮四府百姓皆视朗廷佐为寇仇,恨不得生啖其肉。

南直隶和浙江的士绅本就与张煌言往来密切,展界之后纷纷派心腹前来舟山岛,询问王师何时北伐。很多人都说对王师翘首以盼,愿变卖全部家资为王师筹饷。

总而言之,这次清廷算是把江浙的士、农、工、商都得罪透了。这次北伐军反攻江南,响应者必不在少数。

“对王师‘翘首以盼’朕是信的,变卖家资就算了。能资助一点军饷,朕就很满足了。”

“江南士绅里忠义之士不在少数,必不会令陛下失望。”

张煌言列举了很多与舟山暗通曲款的江南士绅,最有名的要数弘光朝的礼部尚书钱谦益。

当年清军南下时,钱谦益没有接受其妻柳如是“取义全大节,以副盛名”的劝告,率群臣迎降清军,还向清廷表示“以招降江南为己任”,可谓厚颜无耻,毫无气节。

这次海禁一开,他便联络了大批南直隶士人,直言舟山军如再入长江,他必散尽家财举旗响应。

钱谦益的事迹朱由榔知道一些,此人前半生厚颜无耻,清廷颁布剃发令之后,倒是做了不少事。

比如永历称帝后,他曾致书瞿式耜,以“楸枰三局”为朝廷出谋划策;又不顾七十老迈,三次游说清军大将马逢知,欲使其为张煌言及郑成功反攻南京的内应。

后来郑成功反攻南京时,时任苏松提督的马逢知按兵不动,有钱谦益的一份功劳。

不过朱由榔知道,江浙士绅愿意反清,主要还是因为清廷对士绅比较不讲情面,说收税就收税。稍有拖延,就指使酷吏整出“哭庙案”、“奏销案”等大案来杀鸡儆猴。

说到底,士绅阶层还是自身利益考量为多,国家大义考量为少。最近二三十年,江浙士绅首鼠两端的行为基本符合这个逻辑。如果真让他们走到变卖家资的地步,他们说不定又要“反明复清”了。

朱由榔道:“造反他们没有经验,贸然举事徒增伤亡,他们继续潜伏,多给我军传递消息就好。”

张煌言和郑成功连连点头,上次他们来江南就有很多人举事,搞得他们产生胜利在望的错觉。

结果南京一战大败亏输,举事者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反倒在清廷秋后算账时被杀得人头滚滚。

此时参谋官骆雁行已根据情报整理出江浙一带的作战沙盘,众将围而观之,形势一目了然。

因为广东特殊的动员体制,北伐这样大的举动不可能做到保密。在长达几个月的动员时间里,收到消息的江、浙清军做了不少防备。

在杭州、宁波一带,清军绿营分批回到沿海的海宁卫、观海卫和临山卫,每个卫城均驻扎了数千精兵。浙江提督哈尔库还在龙山所、定海后所等千户所部署了二线部队作为观海前哨,一发现明军踪迹,他们就点燃烽火示警。

重建这套海防体系后,清军的消息灵通了很多。禁海期间,舟山军大摇大摆地靠岸都不会有人发觉,现在可不行了。

朱由榔好奇问道:“哈尔库?浙江提督不是田雄那厮吗?”

张煌言道:“回禀陛下,田雄那奸贼前不久恰好病死了,无缘与陛下放对。”

听说田雄病死,众人均大呼遗憾。原来此人乃广东水师提督常进功的老上级,曾与马得功一起出卖弘光帝朱由崧。

民间传说,当年清军进南京时,田雄亲自背着朱由崧向清军投降,被朱由崧猛咬其颈脖。老百姓对此人的痛恨可见一斑。

这次田雄突然发病而死,有人说就是当年朱由崧咬的伤口溃烂所致。

朱由榔道:“也不至于一个伤口溃烂二十几年……可惜未能明正典刑。”

众将齐道:“陛下说得对,便宜他了。”

舟山群岛就在杭州湾外,不过这次北伐的主攻方向不是杭州,所以相比浙江,朱由榔更关注南直隶(清廷成为江南省)清军的动向。

在南京和苏锡常,清军吸取上次南京被围的教训,将大量精锐布置在长江沿岸,试图阻止明军舰队进入长江。其中,以镇江府城和吴淞口兵力最多。

吴淞口在长江南岸,原本只是守护黄浦江出海口的普通千户所。为了防备明军突入长江,朗廷佐这几年在吴淞主持修建了一系列江防炮台,共计有东、南、西、北和狮子林等五处,总称吴淞炮台,拥有各类岸防炮两百余门。

吴淞口对面的崇明县境内,朗廷佐还修建了一座沿江堡垒和陈家镇炮台,试图封锁长江口北航道。

南直隶比浙江重要得多,所以清廷委派了数名干将驻防。其中,总督朗廷佐和江宁将军喀喀木坐镇南京;江南提督梁化凤和宁海将军祖永烈坐镇苏州;苏松总兵张大治坐镇吴淞。

整个南直隶境内的清军兵力多达数万,共同编织了一张大网,只等明军跨海来攻。

在清军的一系列部署中,朱由榔特别关注镇江的情况。

上次郑成功在镇江一次性消灭了上万满汉八旗,然后得以长驱直入南京。战后,清廷深感镇江城的重要性,委派镇海大将军刘之源驻守。

刘之源号称满清第一炮神,据说精通列炮破敌的法门,曾炮轰锦州、炮轰松山、炮轰塔山,炮轰湘潭,一路势如破竹,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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