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凯特统领终于回头，他看着受伤的雷吉，声音嘶哑：“突围？不，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雷吉立刻道：“南方，我们来时的方向，那边我已经试探过了，是他们包围圈最薄弱环节。
那里有多达数十个小部落联合，他们本身就充满了矛盾，我可以领着一部分精锐战士打头阵。
凯特，你要相信我，哪怕是战死，我也会为你们凿开一个口子。”
凯特抿了抿嘴，道：“然后呢？我们丢下一部分战士阻敌，其他人则开始无序的逃亡。
没了阵型，没有坐骑，也失去了死战的决心，我们在荒原上亡命奔逃。
然后，有无数色雷斯人轻骑兵尾随，他们甚至不需要冲锋，不需要凿阵。
他们只要远远的跟随，只要在数百米外，弯弓射箭，就能把我们活活耗死。
雷吉，你能想象到那时候，战士们的绝望吗？”
雷吉脸色又苍白几分，凯特描述的场景仿佛就出现在他眼前，是如此残酷！
凯特顿了顿，又道：“所以，那个方向就是个陷阱，是大巫祭精心准备的，甚至从暴熊部落开始，就设计的陷阱，为的就是击碎古蒙不可战胜的形象，也是为了击碎色雷斯人心中原本的恐惧。”
雷吉没有回话，却有一个声音传来，是克努特一步步走上了高台，他的盔甲已经褪去，身上缠着的都是白布，有殷红的鲜血渗出。
但他的脸色出奇的冷峻，再次看向凯特，他居然同意了老对头的意见：“或许你说的都有道理，或许大巫祭确实如你说的这般算计，可是，以古蒙战士的实力，终归有部分强者能够突围。
只要能突围出去，他们能活！能为凯尔玛城保留一份实力！能有卷土重来，浴血复仇的机会！
可如果困守此处，所有人都得死，你我死不足惜，可这两万战士，你就真舍得让他们全都交代在这里？”
凯特看着克努特，居然笑了笑：“又没有真到绝境，你们怎么就都感觉自己必死无疑了？”
雷吉瞬间挺直了腰：“你有办法？”
凯特：“我没有。但是，传讯法阵已经有消息传来，阿蒙殿下带双足飞龙骑士团火速支援而来，他让我们固守待援，这次不会等待太久。”
得益于传讯法阵，北征军团和凯尔玛城的联系其实从没有中断过，包括群林之森的沦陷和哈卡斯王的失踪，他们都是知道的。
当然，仅限于他们这些核心高层。
这也是战争之初，大巫祭差点以这个消息瓦解古蒙军团的原因。
再就是，哈卡斯王最后的王令以及阿蒙将继任王位的消息，他们也是知道的。
应该说，无论雷吉还是古努特都坚定的韦德的支持者，他们和韦德的关系不错，也认可这位未来凯尔玛的继承人。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他们差点就炸了。
他们甚至有过和阿蒙同样的想法，这王令是不是有人违造的？
为此，他们还和凯尔玛城反复联系。
可既使到最后，他们在知道阿蒙解决了凯尔玛城的危机后，依旧不已为然，终究不是亲身经历，他们感触不深。
这或许就是古蒙人的固执！
这一刻，雷吉的表情就很无语：“你指望他？不是吧，凯特，你真觉得那小子能胜任凯尔玛之王的位置？
我都纳闷了，迭戈和弗兰卡是不是都老糊涂了，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事情一个个居然没有反对？”
克努特没有说话，但神态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凯特缓缓扫视两人，平淡道：“所以说，你们这是在怀疑哈卡斯王的眼光？又或者在质疑夏普老爷的睿智？
你们以为独臂教宗，和那位圣子卡洛斯就都是蠢货？”
微微顿了顿，凯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男人，他们接触的也不多，但那一次印象却是极深。
那一天，因神谕之下，韦德暴怒，五人敢于阻拦，而他亲眼看着那个人走了进去，再出来时，一切平息。
那一天，夏普老爷亲口对他说，我进去，只能阻拦，而他进去可以劝解。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上了些心思，再然后，他总觉得凯尔玛城内最神秘的不是奥多亚克家族古堡下的深邃的密道，而是这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从那以后，他总觉得这个低调的男人值得信任。
于是，凯特再次道：“雷吉，克努特，请相信我，也请相信哈卡斯王和夏普老爷的选择。
这一战，我们只要持续到他的到来，总会有迎来转机！
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坚持，和等待。”
……
战场的后方，一处缓坡上。
大巫祭站在此处，端坐一头纯白色，蹄生鳞片的六足角马之上，他缓缓的扫视过战场，目光带着几许赞叹。
不愧是古蒙人的军团！
更不愧是曾经让整个北地所有国度都畏惧的一群疯子！
即使是面对十数倍于他们的战士，还是在这旷野之上，又失去了机动优势，居然还能打的有声有色，着实顽强。
即使是作为敌人，他也忍不住赞叹，和这种军团为敌，着实很有压力。
相比之下，色雷斯人的部落勇士差的不仅仅是实力，更有组织和配合，以及死战的意志。
他们只会一窝蜂般的呼和而上，却又在稍稍遭遇阻力后立刻溃散，若不是有足够的数量优势，且后面有一群头人压阵，有巫祭鼓舞和法术支援，他们或许早已经溃败。
鏖战到现在，大巫祭早已经放弃了一战而下的念头，那样固然令人欣喜，也鼓舞士气，但却失去了磨砺色雷斯勇士们最好的战场，也失去了祂试验各种战法最好的机会。
祂是北风之神玻雷阿斯！
祂存在了数千年，经历过无数岁月和历史，看过数不清的英雄和变迁，祂积攒了数不清的阅历和战争经验。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祂没有切实指挥过战争的事实。
而现在，这里，就是祂最好的‘试验田’和总结场所，用这些古蒙战士的生命，他需要找出最好最优的战法。
直到最后，他会以这些优秀的战法去毁灭哈卡斯的国度，去终结古蒙人的命运。
祂还有以此为大势，席卷整个北地，让那些高傲的真神低下头颅，直视祂这一位原始神只。
祂要告诉整个沃顿位面所有的原始神只，祂们从不比所谓真神要差！
这是祂的使命，也是祂的荣耀！
祂也有这个自信。
如此想着，大巫祭抬手，挥了挥，后方有传令兵心领神会，他骑马奔了出去，不消片刻，有苍茫的号角声传来，整个战场上的喊杀声为之一静。
然后，色雷斯人开始后撤了，他们保持着一定的速度，相互遮掩，快速离开战场。
而古蒙军团的战士们大都没有追击，他们看着敌人后撤，离开，很多人都是以武器杵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他们太累了！
可不过十数个呼吸，就有战鼓声传来，这群古蒙战士们不得不迈着承重的步伐回归，更有祭祀们冲入战场，不停的翻找活着的古蒙战士。
这时间并不长，又有战鼓催促，这些祭祀们也只能离开，于是，整个战场又有苍凉的号角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色雷斯人军团的冲锋。
这一次，他们不在直接冲阵，甚至不在近距离接敌战斗，而是选择了数十步外就拨转马头，开始环绕着古蒙的阵型开始转圈。
他们的速度不快，但骑士们人手一把长弓，运动中直接拉弓射箭，一枚枚箭矢好似落雨一般从天而降。
虽然古蒙军团这边，外围的裂城者军团守卫都是重铠大盾，不怎么惧怕这些流矢，但内圈休息疗伤的战士们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有很多人身躯和大腿被洞穿，惨嚎着被钉在了地上，即是凯特这里迅速做出了反应，但依旧免不了一阵混乱。
缓坡上，大巫祭嘴角忍不住绽放出一缕笑容，这又是一种成功的战术，旨在骚扰，可以跨过古蒙军团的防御圈，打击毫无防备的内线，不仅仅能扰乱布置，更能打击敌人的军心，很好！
很好！
如此想着，大巫祭忍不住又看向下方，那里，有无数色雷斯人工匠在做准备，他们抬出了一个个只允许一两人驾驶的马车，车轮上全是延伸出来的刀刃，而车头则被套上了两匹战马。
这是战车，只要冲锋起来，那庞大的动能几乎撞碎一切，而那延伸出来的刀刃更是如同绞肉机般，能把任何生物给绞成碎片。
这是种很古老的战术，但没人规定古老就不好用了！
而这也就是祂下一种即将实验的战法！
当然，虽然得意，但大巫祭并没有忘形，祂其实保留着很大一部分的战力还未投入，比如说巫祭军团，再比如说部落头领们的护卫队。
祂的斥候早已经撒到了数十里外！
祂其实在等待，等待着古蒙人的援军，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祂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围点打援’，但这并不妨碍祂如此安排，现在，这里，只要等凯尔玛的军团到来，祂就可以乘着他们长途奔袭，全力出击。
祂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瓮中之鳖的古蒙军团，更是即将到来的援军。
祂要一口气吃下所以，让古蒙人心疼到无法呼吸。
想到得意处，大巫祭的笑容更大了。
此时，有北方呼啸而过，天空乌云翻滚，带来了丝丝细雨。
雨不大，但秋意悲凉，这股寒风仿佛能渗入人的骨子里去，大巫祭抬手，接住秋雨，脸上的笑容僵住。
作为北方之神的降临体，祂虽然困于这凡人的身躯，失去了大部分的神之权柄，但他依旧有部分神异。
而在这北风之中，祂感受到了，那强烈刺骨的寒意，自那天边而来。
祂骤然抬头，望向天际，只见龙群在云层之间飞舞，成品字形，好似南归的大雁。
而那领头的赫然是一头体长五十米的红龙，暗红色的鳞甲在天空中是如此的醒目，更有龙威弥漫，冲散了乌云。
也是这时，那巨龙好似看到了祂，咧嘴，好似大笑，却发出震天咆哮。
嘶吼！
吼吼吼！
龙吼之声传来，天地好似为之一静，紧接着就是大地之上，无数战马的躁动。
这时，大巫祭才反应过来，他用几乎女人般的声音，尖叫着喊出两个字：“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