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没告诉任何人这个事情。
她抽了一个没课的下午去做穿刺，结束以后医生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让她回去等结果。
她说好。
在等结果的三天里，她正常上课、正常吃饭、正常学习，活得像个没事人，就连周红宁也没察觉到她的不对。
说实话，对于陈见而言，除了不容忽视的痛以外，她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知道，自己应该害怕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每次照镜子，与里面的自己对视，她都会觉得镜子里的那个女生，眼睛死寂得可怕。
她想。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好像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结果出来那天，正好是周末。
是个大晴天。
走在医院的路上，她看到街边的花竟然开了一片，层层叠叠连在一起，成了她舍不得挪眼的美景。
在踏进医院那一刻，她后知后觉地终于感到不舍。
如果是恶性，她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美好了。
-
命运总算对她没有太过残忍。
是良性。
医生很快为她安排了手术。
没有家属在这边，苦苦哀求，才委托了辅导员帮她签的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
手术很顺利。
只是术后恢复期，医生为她请了精神科的会诊。
会诊医生建议她来精神科进一步治疗和干预。
躺在床上的陈见侧过了头，看向病房的窗外，车水马龙。
她拒绝了。
不想吃药。
心理咨询太贵。
这一次住院费用不算低，她觉得没必要再浪费钱了。
管床医生劝了她几次，无果，最后也随她去了，只说观察几天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周一的所有课，包括去附属医院的示教课，她都请假了。
周红宁这才知道她住院了。
气不打一处来，当天晚上直接打车过来，站在病房，当着旁边病友的面，对着她一顿臭骂。
唇色苍白的陈见看着面前叉腰怒吼的周红宁，突然勾起了一个笑。
“你笑什么笑？我骂你呢你还笑？”
要不是看着陈见输着液，周红宁甚至想上手揍她一顿。
生病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还把不把她当朋友了？
陈见其实很疲惫，但她笑得很真心：“我笑还能见到你，真好。”
一句话让周红宁红了眼眶。
她蹲在床边，握住陈见的手，声音哽咽：“疼吗？”
陈见摇头：“不疼。”
“骗人。你疼得唇都白了。”
“还好。”陈见脸上挂着笑，揉了揉周红宁的头，“微创手术，真的不疼。”
“你最好是！”
嘟着嘴的周红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让陈见不要硬抗，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做完手术以后要好好休息，不要沾水，不要剧烈运动……
陈见靠着枕头，倦容满面，但陈见仍然耐心地听她讲着，回应她的每一句话。
说到最后，周红宁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
“怎么了？”陈见自然也能察觉她的犹豫，出口问道。
“你……”周红宁表情很纠结，她看了看陈见的脸，又望了望快要输完的吊瓶，最后一咬牙，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杨清越住院了？”
陈见的睫毛狠狠一颤，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滴水不漏：“他怎么了？”
“今天示教课，另外一个组的同学跟我说，问诊的病人是杨清越……”周红宁又想起了同学跟她说这事时，脸上八卦的表情，眉头微皱，“据说他打篮球打出了气胸，老师还夸他特别典型，让大家好好问。”
“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见输液的手默不作声地抓着床单，她悄悄往被子里缩了一点，不让周红宁看出她的异常。
“没什么大事，现在就是先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闻言，陈见“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周红宁，瞥了眼陈见的神情，又补了一句：“那个同学还说，杨清越和他闲聊了两句，还问他所有学生都会来问诊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
饶是一个普通同学也能听懂杨清越的言外之意。
更何况是陈见。
“所以陈陈，你之后会去补示教课吗？”
陈见望向周红宁，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许久，她才摇头，笑得苍白：“阿宁，医生估计我大概四天后才出院，这一轮所有的示教课都结束了。”
-
杨清越要出国了。
是刘欣妍告诉的陈见这个消息。
刘欣妍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削苹果，神情平淡得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只有他和敬霁吗？”
陈见没有惊讶，她垂眸看着刘欣妍的动作，问道。
“不是。”刘欣妍削了很长的皮断了，“还有李雷。杨清越错过了报名时间，他的名额是方教授找学院申请的。”
“那挺好的。”陈见低声应了一句后，便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失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挺好的。
刘欣妍终于削好了苹果，她直接一整个递给了陈见：“我听骆豪说，他是明天下午的飞机。”
陈见拒绝的手一顿，她看向刘欣妍，问：“这么急吗？期末考试都不考了？”
“建筑学院这学期结课早。”刘欣妍非要把苹果塞给陈见，直到看到陈见咬了一口，才满意地点头，“还剩的几门课听说都是写论文。他们直接就过那边去，跟课题组了。”
许是骆豪告诉了她，刘欣妍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这个话题没聊多久。
两人很快又谈起了其他趣事。
站在床旁的刘欣妍双手抱臂，像一个严厉的考官，督促着陈见吃完了整个苹果。
直到拿包告别，准备离开，正在推门而出时，她突然转头说话，仿若只是随口一提，却又刻意得让陈见明明白白地听懂。
“杨清越定的明天浦江机场下午3点的飞机，你们明天下午是不是没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