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北宁轻声道：“谢陛下。陛下，谭更和我一起被关在离国军营的军狱……”
他话没说完，就被慕容青曼打断了：“谭更和你都被救回来了，在你隔壁房间躺着呢。”
“他怎么样？”
慕容青曼端起一旁的粥，用勺子搅了几下：“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他比你的情况要好很多。我来喂你点粥，喝完粥，我再替你仔细清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也把你两手断了的手筋接上。
当时情况紧急，只是简单的帮你们清洗一下、上了点药。”
风北宁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我自己喝就行。”
慕容青曼轻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风北宁没有说话，不习惯的同时，也很不好意思。
除了娘亲，她还是第一个要喂他吃饭的女子。
风北宁那张硬汉脸越发觉得烫了。
但她毕竟是女帝，于是他被逼无奈、看向一旁的谢落衍，朝对方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可谢落衍见状，不但没有上前，反而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我先去隔壁看看谭副将。”
谢落衍走后，风北宁迫于现实，也只能让她喂自己喝粥。
但在整个喝粥的过程中，风北宁却几乎全程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目光更不敢看向她。
当那锋利无比的刀子，一刀一刀落在他脸上时，他又怎么不知道疼。
他非常清楚，他的脸早已毁的不像样子。
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喜欢她。
慕容青曼当然注意到他因容貌被毁而变得不自信，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很在意自己的容貌？”
风北宁身子一顿，仍旧低着头回她：“陛下身边，几乎都是样貌出众的男子和女子。”
从军打仗，又身为将军，受伤早已习以为常。他以前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觉得男子应当志在四方，保家卫国。
可自从心里有了她之后，他就开始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和穿着打扮了。
因为她身边围绕的、或是能留在她身前伺候的人，不论男子，几乎都样貌不俗。
她可能不曾察觉，但事实的确如此。
就连御前伺候她的宫女，也都比普通人家的小姐好看。
“爱美之心，人之本性，也人皆有之，平常倒是我忽略了。不过你无需担心你脸上的刀痕，等伤口结疤痊愈之后，涂一点特制的去疤药，便不会留痕。”
风北宁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她，眼中藏着迷茫、期望和惊喜：“真的吗？”
慕容青曼坚定地点头，以示回应。
风北宁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多亏了陛下，臣才能捡回这一条命来。”
这次换慕容青曼低头了，不敢与他对视。但她不想瞒他：“风北宁，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命肯定捡回来了，但其他的，未必。”
这种事情，不是她瞒着，现实就会改变的。时间久了，聪明如他，总能猜到。
两人四目相对，深深对视了一眼。
她明显感觉到，他刚才还闪着期冀和亮光的眸光，如今却变得昏暗不堪，没有对焦。
他被绝望深深刺痛着。
她被他绝望的目光，刺痛的缓不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真实情绪泄露的风北宁，那颗骄傲的头颅终于还是又低下去了。
不想让她自责，他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安慰她：“陛下不必在意，更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上了战场，能捡回一条命，臣已算幸运。”
可这种幸运，却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慕容青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
她放下手中的粥碗，一脸认真且严肃地给他一连把了好几次脉，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她的脸色也越发沉重了。
“我要把你的衣服都脱了，仔细看看你身上的所有伤，顺便给你换药包扎一下。”
风北宁一愣，犹豫道：“陛下，要不换白神医来吧……”
慕容青曼滞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没看过，现在换白神医是不是有点晚了。我都不介意，你一个男子矫情什么。”
风北宁用鼻孔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是。”然后便认命地闭上双眼，躺在床上任她揉圆搓扁。
她那双柔软无骨又略带薄茧的芊芊细手，时不时地碰触他的身体，他自然是有反应的。
羞涩、尴尬、不适的同时，难免产生旖旎心思，身体也会时不时地轻微颤抖几下。
而且她还是他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但这种旖旎心思，很快就被巨大的绝望和失落吞没的没了踪影。
她的医术如此精湛，犹如在世医仙。若是连她也治不好他，那他余生也只能是废人一个了。
都是一个废人了，又何必给她徒添麻烦和困扰呢？
她身上的担子和如今所处的局势，已经够她头疼了。
慕容青曼仔细又轻柔地给他处理着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抹好药，然后再包扎起来。
一顿操作过程之后，想着风北宁身上那个个都可致命的伤口，她眼眶湿润的不行。
以至于在给他缝接手上的筋脉时，终于忍不住，温热的眼泪无声地落在了风北宁的手面上，一滴接着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