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们都打的什么枪！就你们这种胆量，这种枪法，也好意思当狙击手？！”
一连的训练场上，挂着下士军衔的班长王军站在三个士官面前，眼睛瞪得铜铃大，想要冒出火来。
“你们还是从全旅各连队里挑出来的，挑出来的都这水平？！”
队列里，三个兵被骂得没一点脾气。
虽然他们其中有人的军衔和王军一样，都是下士。
不过有一点不同。
王军在一连待了两年，他们是刚选拔上来的。
今年一连退伍的老兵里头有三个是连队的狙击手，一下子空出了三个位置。
所以要从全旅选拔几个狙击手过来补充。
这几个就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都是枪法精准的狙击手。
不过一连作为百突，狙击手的要求比其他连队高不少。
无论你是不是挑上来的，进了一连都要重新按照一连的标准进行集训。
这次狙击培训时间不长，因为都是有底子的老兵，所以为期三个月。
三个月过去，狙击集训要结束了，三个士官要面临最后的一次科目测试考核。
这个科目说起来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的是300米距离上匪徒人质靶狙击。
不简单的是，匪徒是活人。
三人轮流扮演人质，轮流担任狙击手。
靶子打多了，活人担任的靶子没打过。
打步枪信任射击不过百米。
手枪也就10米。
狙击却要300米。
虽然手里这支高精狙准度极高，300米几乎指哪打哪，虽然今天天气不错，而且没什么风，但这第一次对活人旁的匪徒靶射击，心里都发怵。
“如果你们这个科目过不去，别当狙击手了，去当突击手拉倒！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王军，我刚去个厕所，你就开始骂人了？”
王军正在火头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石明远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集训队队长石明远。
石明远已经提干了，现在是个少尉。
“队长，我这也叫骂人？你看看，这都站了十几分钟了，愣是没一个敢上。”
石明远说：“第一次嘛，心理关是很难过的。”
说完转向那三个兵。
“怎么？怕打死自己人？如果你们过不了这一关，就不能当狙击手，这是每个一连狙击手都必须过的心理关。”
三个士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个说：“压力太大了……”
石明远叹了口气，对王军说：“这样吧，让他们从一百米开始，然后慢慢加上去，逐渐适应心理压力。”
“一百米，这总不怕了吧？”
王军有些生气。
“刚才我和石排示范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没事的，300米内，只要你们不手抖，以这支狙击枪的性能，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
石明远不耐烦道：“别说那么多了，抓紧时间训练吧。”
“你，去当人质——”
“你，当狙击手——”
王军点了两人出列。
三名狙击手松了口气。
一百米……
还行。
所有人对手里的狙击枪的性能都十分了解，知道100米几乎是不存在任何的问题——除了击发和瞄准出错之外。
王军在狙击手身旁蹲下，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百米外，担当人质的士官就位，和匪徒靶站在了一起。
这边，狙击手瞄准。
王军盯着枪身和他的气息。
气息不稳，他就会叫停。
一切很顺利。
呯——
枪响，靶穿。
“对啦！找到感觉没有？！记住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100米和300米本质上没分别，就是瞄准和击发需要更小心，这只是基础科目，后面距离要增加，而且还要适应不同姿势下的信任射击。”
正说着，突然听见石明远大叫起来。
“老连长！”
接着就跟个疯子似的完全没了军官的样子，撒开脚丫子朝靶场边飞奔而去。
王军回头一看，也噌一下站了起来。
“老连长！”
接着和石明远一样，飞奔而去。
几个狙击手看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咋回事？”
“不知道。”
“好像是以前一连的老连长。李正。”
“老连长？不对吧，李连长才走了几年？好像那是个两毛三呢！”
“没错，看清没有？是以前的老一连连长。”
李正下了车，刚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石明远和王军朝他“扑”了过来。
“连长……不，首长好！”
俩人到了跟前，石明远敬了个礼，本来喊的“连长”，可是一看李正的军衔，赶紧改口。
李正回了礼，说：“还是叫连长亲切。”
边说边走过去，分别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完了三人站在一起。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李正挂的军衔是两杠三，而站在地面的两个当年的兵，一个是少尉，一个只是个第四年下士。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怪。
当年石明远被扔到白马坡仓库那边反省。
而王军又被“照顾”到了白马坡仓库服役。
但两人的心思都是一连，要进百突。
这本来是极小可能的事情。
架不住俩个都是爱钻牛角尖的疯子。
在白马坡的那段日子，生生将神仙班那几个老兵磨得彻底没了脾气，最后将自己压箱底的专业手艺倾囊相授。
一年后，俩人同时在猛虎旅的年度选拔中双双入选，回到了一连。
之后石明远更是成为一连里的训练尖子，王军跟着他，也学了一身的好本事。
石明远后来提干，当了排长，王军则留队，签了士官，当了班长。
俩人已经几年没见过李正了。
此番相见，当然心情激荡，显得有些难以自已。
“在带狙击手啊？”
李正朝那头的三名士官远远看了一眼。
“是啊！”王军抢先说道：“胆小得要命，一个300米的信任狙击，居然没人敢上。”
李正说：“走，过去看看你们带的兵。”
几人朝着射击地线走去。
石明远忍不住问：“老连长，你是专程回来看我们还是顺道来看我们的？”
李正说：“我是专程回来找你们的。”
俩人一听，心里乐开花了。
到底是自己老连长，没把自己俩给忘了。
到了射击底线旁，几个狙击手赶忙敬礼。
李正说：“信任狙击不光是检验你们的枪法，也是检验你们的心理素质，一连狙击手集训最后的这个科目是我定下的，过不了这关，意味着心理素质不过关，在一连就当不了狙击手。你们如果真的过不了这关，恐怕要淘汰的。”
三个士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士官说：“首长，如果只是打靶子我们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加三倍距离都没问题，可是这大活人……一失手……”
李正说：“那如果派你去实战，需要进行这个距离上进行一次狙击，而刚好就是人质和匪徒站在一起，你开不开枪？”
三个士官再次互换眼神。
到临了，还是之前那个士官说：“当然开枪。”
李正说：“为什么又敢了呢？”
那名士官狙击手说：“因为人质我不认识，而现在站在对面的是战友。”
李正说：“人质就不重要了？那你把你的战友当做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质不就行了？”
那个士官狙击手想了想，摇了摇头：“首长，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李正说：“优秀的狙击手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忘掉其他干扰因素，只盯着目标。”
然后指指射击位。
“你趴下。”
然后对石明远说：“你敢过去吗？”
石明远说：“没问题。”
说完，跑了过去。
李正对那名士官说道：“现在你趴下，瞄好。”
然后向王军伸手：“子弹。”
王军去拿了颗子弹过来，放在李正手里。
李正将它压入弹匣，递给士官。
“开保险。”
士官犹豫了一下。
“上膛。”
士官熟练地上膛。
最后，还是拉枪拴，把子弹上膛。
此时，枪里的子弹已经出狱后待击发状态，随时可能射出。
士官狙击手在瞄镜里看到了排长石明远。
他有些紧张，手心里渗出了汗。
李正说：“听我的，瞄准匪徒靶靶心，然后手指轻轻放在扳机上……”
士官狙击手迟疑着，并没有马上照办。
李正鼓励道：“你不是个新兵，知道扳机的压力，轻轻放，不会误击，这是你的枪，你要信任它。”
士官狙击手这才将手指轻轻压在扳机上。
周围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微微的风吹过。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缓慢。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狙击手和李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