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某海域。
整片海域静得吓人，中午阳光充足，本是各种海洋动物活动的高峰期，可现在这里却很少见到动物活动的身影。
一排排持刀兵士在这片水域游走，时不时用刀柄敲击石礁，吓得石礁缝里那些刚伸出一点头的水族连忙缩回缝中。
武成瞟了一眼那个往石礁缝里躲的壮硕身体，不动声色地离开。
两兄弟走上礁石坐下，他们人手一酒坛，然后捏起皮皮虾来下酒。
武达快慰地吸了一口气，说：“这肉真的是烤的好吃，唉！也不知道钟毅怎么搞到的火，吃点烤肉都得去长岭。”
他吃了一口皮皮虾，露出颇为嫌弃的表情。
武成边喝酒边说，“现在老爹也特别喜欢吃熟食，时不时去长岭住，还每年还搞大宴会，劈开水路上陆地去拿岸上炒的菜。
还四处打听谁家炒的菜好吃，请人给他炒菜，也不怕别人给他下毒。有什么好吃的，我还是觉得生的更好吃。”
武达笑，“不好吃你也没少吃！”
两人都笑，接着喝了一会儿酒。
武成不禁摇头，“现在老三都疯了，拼命扩张，到处找钟毅。他断定钟毅也吃了不死药。”
武达也摇头。
那年他们跟虎鲨国斗，实力相比太大，武王怕他们会出意外，就弄到半成品不死药给他们吃，武浩吃了几颗后剩下的全给钟毅吃了。
还用一万颗珍珠换一颗药来跟武王他们交换，换到的药也都给钟毅吃了。
那个时候钟毅瘫了，他就更加灌药，还到处去搞至宝，能搞到的都给那人吃了，所以现在武浩根本就不相信钟毅死了。
武达冷嗤一声，挑了挑眉，说，“要是他知道钟毅比我们还先吃不死药，吃的还是绝无仅有的真正的不死药，你说他会咋样？”
“这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会恨死我们，恨我们不告诉他。他要是知道钟毅死不了，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那样就会出更大的问题，看那时钟毅的状态，相当不好，搞得不好就会疯掉。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儿。
武成忽然说，“我们去找他。”
武达诧异地问，“干嘛？”
“我见到了那个给钟毅治过病的龙趸石斑鱼。”
武达睨看他，“你不是很同情钟毅？”
武成反驳，“我几时同情钟毅？我只是怕不死药的秘密暴露，引来祸端。别人知道我们手中有不死药会来围攻抢夺。
现在老三到处乱打仗，打下又不管，老爹有心无力，领土这么混乱，长期下去那些不安分的水族联手反杀我们那就够呛了。
让他转移注意力，别再扩张了，把精力都放在找钟毅上，等我们管理好现有的领地再打新的领地，这样才好。”
也确实如此，武国地盘越打越大，而且是边打边丢，时常自己去攻城掠地时发现自家曾经打过这块地盘，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武达也深以为然，但说，“可找回钟毅也很啰嗦。”问题会更多。
“倒霉一个人总比倒霉一大堆人好，现在老三蛮难搞，没什么事拖得住他，别被他搞绝了整个东海。”
武达低头思忖了片刻，然后两兄弟思想达成了一致，便安排手下围了这一带，紧密看守，然后去了找老三。
没过几天他们就回来了，同时回来了焦躁不安的武浩。
武浩令大军从外围围了一大圈网，然后逐块水域逐块水域排查，找出了许多龙趸石斑鱼，最后扭出了那只最大的体肥膘壮的石斑鱼。
武浩暗暗松了口气，叱问对方是不是给钟毅治过病的石斑鱼，对方矢口否认。
武浩冷笑着把他带到军营，没有啰嗦，直接就给他下真言药，对方顿时就变了脸。
对方很快就迷糊起来，武浩让手下虾兵蟹将对他进行查问。自己在一旁怡然喝酒，反正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慌不乱了。
多少年来，自己或悲或愤，或歇斯底里，或怨天尤人，各种心情自己都经历过，时过境迁，现在他已不急于一时了。
而且刚才抓这石斑时，他眼神飘忽躲闪，根本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石斑，找到了他，撬开他的嘴，那离找到钟毅还远吗？
石斑鱼神情迷茫，士兵问一句他就下意识地答一句。许久，记录的士兵起身，将记录稿拿给武成，武成示意他拿给武浩。
武浩看完稿子，训斥道，“你们就光问他财产在哪，就不问问钟毅在哪。”
“问了，他说不知道。”士兵回答。
武浩仍很暴躁，武成说，“等他清醒了再问。”
过了好一段时间，石斑鱼终于清醒了，他看了看他们三兄弟，眼神有点闪烁。
武浩瞪着他，说，“说，钟毅在哪？”
石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叹息说，“我真的不知道，他自己走的。”
武浩振口，“刚才对你用了真言，你亲口说的是你带他逃的，还想抵赖？”
石斑无奈地说，“你们真是天生一对，你用真言药，他也用真言药，你们扛着我玩？我真不知他在哪，你都用了真言药，应该知道我不清楚。”
武成按住暴躁的武浩，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石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那天你和虎鲨王走了以后……”
武浩反问，“我什么时候和虎鲨王去了你那？”
石斑翻了个白眼说，“钟毅说的，他说那个虎鲨是你。”
武浩暗笑了一下，心想，那人还认出了自己，他还认得自己。
“钟毅就怀疑我是你布下的探子，他就下真言药，测出我不是你探子后他才安心治疗。后来不知道怎么，药材忽然起火。
他就变成了一个火石。变成火石后，他求我带他走，我考虑到他在你那里心情极差，对他的治疗不利，就带他走了，这是真话。”
三兄弟对视，变火石，这是什么操作？又有自己不懂的新知识？不过这个先放下，先查钟毅下落更要紧。
武成说，“继续说，后来去了哪里，都有些什么情况，都说。”
“后来，我们到了一块地方他就不走了，说要等自己变好身再走，然后他叫我先走，说不想连累我。”
武浩瞪着他说，“那你就走了，不管他？”
“不用管，一个火球，谁敢碰？不怕烧死？”
武浩有些气恼，问，“你没问他准备去哪？”
“问了。他说，他会用真言药，你们也就会用真言药。反正你们会剽窃他成果，他做什么你们就会做什么，所以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武成和武达对视一眼，暗暗地笑。
武浩盯着他思索片刻，说，“那千里之外是什么意思？”
石斑闻言一抖，却闭嘴不说话了。
武浩举起阔叶海草制成的记录稿，说，“刚才你用真言药时说了。”
石斑还是不吭声。
武浩冷笑说，“这里有很多龙趸石斑鱼，大部分是你的子孙吧？你说我一个一个杀他们怎么样？”
石斑又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说，“你就是这样威胁钟毅的吧？”
武浩振口，“你管我怎么威胁他。”
“钟毅不喜欢你。”
武浩振口，“我管他喜不喜欢。”
石斑叹气，“所有男的他都不会喜欢，因为他们人族很注重男女问题，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
他们不像我们鱼族，有些鱼族根本没有纯粹的男女。就像我们龙趸石斑鱼，一出生就是母的，以后都会变公的。”
石斑看着武浩摇头，说，“他们人族，男女不会转换，性别是固定的。他想讨老婆。”
武浩横着眼珠，说，“那又咋样？”
“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我曾经有个特别喜欢的老婆，我一直希望和她百年千年地过。
结果第二年她变成了公的，想逃离我，我也是疯狂阻拦，结果怎样，你猜猜？”
武浩顶他一句，“我干嘛要猜？”
“她把我咬成重伤，然后去找母鱼。”
那一瞬间，武浩的眼泪差点掉了出来，他狠狠地睁大眼睛，呼吸开始不畅。
武成见他这个表情，马上转移话题，“话题扯远了，说千里之外。”
石斑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说，“其实每个人每条鱼都有他的本性，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天生注定的。
如果他待在你家，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就不能做什么，你说他会舍得走吗？
相反的对待，他会怎么想？哼，跟着你，我还过得更差劲，我还不如一个人，我还是躲你天远地远去。”
武浩只觉头皮正在发热，热血直往头顶上冲。
从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从小他受的教育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遇上不听话的就狠狠教育他，整服他，让他怕了，乖乖听话。
他热得十分难受，挠起了头。
石斑静静地看着他，说，“他想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他想讨老婆你就让他讨老婆，等他腻了不开心了，你就跟他说，走吧，回我家，我们一起好好过。”
武成眼睛珠子一转，说，“你老婆回来了？”
石斑斯文地一笑，说，“没什么的，你就一直对他好，一直对他好，好到他觉得没人比你对他更好。人人心里都有杆秤，他会好好量。”
武浩抓完头皮，就去抓脸，然后去挠脖子。
武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石斑已经开口，“钟毅离我千里之外，究竟在哪我不知道。千里之内我能感知，我在他身上下了种秘术。”
武成武达愕然看向他，没想到对方奇门异术不断，这又是什么东西？他们看向武浩，这以后可有得闹了，武浩肯定会用这种东西控制钟毅。
“什么秘术？”武浩眉头一跳，心中一喜，这听起来就是个好东西。
“以前总有人欠我钱不还，还逃跑，我就施这术，他走到哪都找得到。”
武浩看着他，忽然说，“你私纵王妃，罪大恶极，先把你的子孙杀光，再杀你抵命。”
石斑无奈一怔，说，“三王子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况且我这秘术本来就是抢来的，那人欠我诊疗费，我就用真言套出来的。”
武成忍笑，拍了下武达的手，武达也在忍笑。武浩脸上一僵，鼓起眼珠子说，“你放走我老婆，光这一点我就可以杀你全家。”
“我是为你好，那时候钟毅再在你身边，必定会疯。当时他状态，不死必疯，而且你们天生不合，不是你死就是他活，不共戴天。”
武浩听到石斑的话，瞬间抬起了头，看向上方，不让眼泪掉下。
他深呼吸几下，说，“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不把他给我找回来，你们全都别想活。”
石斑还想说话，武成喝道，“不要多话，你那些技术都教给我们，再帮三王子找到钟毅，这才是你的出路，至于钟毅，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石斑这才停声，带他们去了自己住的地方，把药书和药材给他们，教授了他们秘术“千里”的实施方法。
三兄弟找来小兵做实验，果然有用。
而此时，武浩已经不烦躁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钟毅，心中一片光明，怡然自得。
原本以为找到了石斑鱼也不一定能跟到钟毅下落，没想到石斑在他身上设了秘术，这下他走到哪都可以找到了，未来可期。
钟毅，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带着憧憬和势在必得的快意，他开始带石斑鱼往东海各占领区查找，每千里距离做一次秘术追踪……
一次追踪，二次追踪，三次追踪……几十次追踪。
往东没有就往南，又一次又一次的追踪，直至几十次追踪，也没有那人下落，就往北重复运作，最后往西，上岸追踪，也没有那人踪迹。
随着一次次的扑空，武浩的心重又沉到了谷底，钟毅，他究竟在哪？他，还活着吗？
钟毅，可是个人类。人类，那么弱。
“你这秘术到底有没有用？该不是根本没用？”武浩有些气绥。
正此时，武成找来了。石斑正解释自己的秘术是真的，忽然看到武成，便问，“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是不是用秘术找来的？”
武成头也不抬，说，“不是秘术怎么找你们？东走西走。”
他对武浩说，“老爹召我们回去，家族聚会旧王庭，有钟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