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啊！”五惊鸿叹口气，觉得是该跟白晓笠好好谈一谈了。
“师父，我们快快进城，我还想吃上次那个有冰糖的山楂。”
白晓笠不管五惊鸿在想什么，拽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内地龙城而去。
龙城自晋国初立便是国都，一直传承到了如今，也是五惊鸿此行的目的地。
五惊鸿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白晓笠给拽倒了，他连忙稳住身形开口道“什么冰糖山楂，乖徒儿，那是糖葫芦。”
白晓笠初次进城真真应了五惊鸿心中的那个词。
乡下来的土妹子。
看到白晓笠看见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五惊鸿索性带她转了个遍。
白晓笠活这么大才知道世上竟有这般多吃的。
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原来都能吃。
白晓笠在无名小村吃过最豪华的一顿饭便是白山与刘兰兰结婚之时杀的那头牛。
刘兰兰虽平时也没少做饭，但都是些村里的朴素食物，是以白晓笠看到一条街都放不下的小吃摊惊讶的合不拢嘴。
五惊鸿当时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为老不尊的嘲笑她，顺手便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吃。
白晓笠就是那时惦记上了糖葫芦这道小吃，她没记住这东西叫什么名字，但她知道是山楂外边裹了一层冰糖。
她还记住了五惊鸿随口说过龙城的冰糖葫芦最好吃的话，所以一路催着五惊鸿赶路就是为了一饱口福。
如今的白晓笠也不再身穿朴素麻衣了，她身穿一件紫色的长袍，是五惊鸿买给她的。
她可不管那小吃到底叫什么，总之让她吃到就是了。
正拽着五惊鸿的袖子不撒手，白晓笠突然停下了动作，复又转头望向一旁的树林中。
五惊鸿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要说自己的徒弟也是怪，夜能视物不说听觉也比常人强很多。
有好几次白晓笠都是兴冲冲的要去做什么事，然后突然停下便会发现又有拦路劫道的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事，然后就会问他能不能管。
为了让徒弟的发展不偏离自己的既定方向，五惊鸿决定带着白晓笠赶紧走。
没想到白晓笠已经飞身上树了，还挥手让他赶紧上树。
再度叹口气，五惊鸿觉得白晓笠的发展方向完全没有自己毒医的亦正亦邪了。
没办法，徒弟说的话就是道理，五惊鸿索性也上了树。
林中，五名黑衣人正从三个方向踱步而来，而中心处有一名女子，头戴兜帽脸戴面纱站在原地看着五人。
那女子不停喘息，一看就是狂奔一阵被追上了。
五惊鸿心中再叹口气，果然，白晓笠又问了。
“师父，我能不能出手？”
苦笑一声，五惊鸿放弃了。
“乖徒儿，这一路本就是属于你的历练，你若觉得该出手便出手吧。”
五惊鸿还在玩着文字游戏，想要将白晓笠的发展方向拉回正轨，没想到白晓笠点点头径自飞身而下。
女子正待开口说话，却突然看见一道纤瘦人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人，敢管万毒门之事？不要命了吗！”
黑衣人看有人现身阻拦，其中一个立时大喝。
万毒门？白晓笠没听说过。
别说白晓笠没听说过，就连五惊鸿也没听说过，现在毒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几个黑衣人。
万毒门，一听名字就是喜欢用毒的小辈，他倒想看看他毒医的弟子和万毒门的人比起来怎样了。
白晓笠最恨欺男霸女之辈，她管的闲事十件有九件都是这类人，也不多说，挺剑刺向开口之人。
这几个黑衣人倒是挺有配合的，单拎出来一个或许敌不过白晓笠三十招，可在五人配合之下硬生生与白晓笠过了近百招。
这几个黑衣人不断变换与白晓笠交手之人，其余人不断出手干扰，渐渐的，白晓笠被逼至五人中间。
白晓笠将那女子保护的很好，那女子倒也有意思，静静的站在一旁看。
随着白晓笠挥动手中精铁剑将面前之人逼开，六人同时停手。
五人从五个方位包围了白晓笠，身后之人开口“臭丫头，没本事还学别人打抱不平，今天爷爷索性在你身上开荤。”
那带头之人开口道“你的品味还真独特，这种货色你都下得去手。赶紧用毒杀了她，捉住那女子享受一番才是正事。”
白晓笠太瘦了，瘦的女性特征都不明显，而且脸也长得平凡无比，很少有人对她动色心。
随着带头之人的话，五人同时扔出一把粉末后退开几步。
白晓笠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她本不欲杀人，可这几人却想杀她，那她也不再留手了。
体内在近期才突破到八重的阳诀全力运转，往周身一震，那些毒雾被白晓笠这一震震得四处纷飞。
五个黑衣人都来不及惊讶，便纷纷倒在了自己的毒下。
树上的五惊鸿眼睛一亮，她倒是聪明，自己只是使出过一次便叫她学去了。
白晓笠数次打抱不平，也不是没有惹到过比她强的人。
在中部暗阳城外就曾遇到两个高手，白晓笠对付一个都颇为吃力，最终还是五惊鸿强势出手才击败了两人。
那两人便是被五惊鸿用内力将他衣服外的毒粉震出而中毒，白晓笠对敌不喜用毒，但将这个方法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今日便用上了。
领头的黑衣人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躺在地上打滚。
慢慢的开始抓自己的脸，抓着抓着便生生抓下了一块肉。
白晓笠不是没有杀过人，可这黑衣人死的太恐怖了，竟然是自己将自己抓死的。
白晓笠忍了半天没忍住，终于还是捂着嘴巴飞身找了颗树吐去了，只留下被救女子一脸懵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半柱香后，五惊鸿若有所思的拍着徒弟的背，他在想他的三生丹是被哪位高人破解，还制成了这等下品杀人毒药。
白晓笠看了黑衣人的死状，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于是五惊鸿便带着她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不大的客栈，像是许久已经没人住过了，只能依稀看见门牌上这些同福二字。
白晓笠跟着五惊鸿走进去，看着到处都是一张张蛛网的小店里竟然还有人在柜台看书。
五惊鸿从怀中掏出一枚紫色令牌，又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了柜台上。
“人阶，赌花魁，一百两。”
白晓笠没听懂五惊鸿说话的意思，看书那人抬起了头。
看看桌上的紫色令牌，他恭敬道“地魁，小店早已搬家了，掌柜将小人留在此处便是为了招待客官这种不知情的人。”
搬家了？他怎不知道？五惊鸿有些诧异。
他也不想想，他自己都三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了，有些时候一天都是沧海桑田，又何况是三年？
“搬去哪了？”五惊鸿收起令牌，却将银子扔给了那人，当做打探情报的费用。
那人恭恭敬敬的将银子递了回来“地魁，小店已搬至蜉蝣城，您要找的地方在衙门旁边，口号是……”
五惊鸿有些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内地却又要折腾回去？
没办法，这天五惊鸿在内地开了两间房，分开之前将白晓笠叫到了自己房中。
“乖徒儿，师父跟你说的独善其身，你是不是没明白意思？”五惊鸿觉得白晓笠是管闲事管上瘾了。
“师父，徒儿觉得师父的做法不对。”
这还是白晓笠第一次正面反对他，五惊鸿不由的“哦？”了一声。
“师父，在徒儿看来我辈既有能力去打抱不平，就不该袖手旁观，若是所有人都袖手旁观，那些恶人岂不是无法无天了？现在朝廷不作为，我们就该站出来，徒儿不止现在要管，以后也会管到底。”
白晓笠的话斩钉截铁，说的五惊鸿有些愣神。
片刻后轻笑出声。
“罢了，你可明白打抱不平的代价？”
白晓笠很认真的回答“徒儿明白，徒儿要的只是公平，即便树敌再多只要有失公平徒儿还是会出手。”
五惊鸿再次笑出声，随后让白晓笠回去休息。
看着白晓笠的背影，他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个一样是年少成名的小家伙，侠名远扬江湖，最后竟然跑去一个当官的身边去为朝廷效力了，难道他毒医也会培养出一个什么侠不成？
二人在龙城住了一晚，随后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回到了蜉蝣城，白晓笠依旧是见有不平事便会管一管，只不过她已不再去问五惊鸿能不能出手，而是自己做主了。
来到蜉蝣城后，五惊鸿带着白晓笠来到了衙门旁边，道出口号后随着引路人走进了身后的院落。
眼前的场景再度震惊了白晓笠，这院落之中竟有许多擂台，擂台之上不停的有人上台被打下来，或是将别人打下来。
五惊鸿找到了赌钱的地方，掏出一百两银子和紫色的令牌。
“人阶，花魁，一百两。”
庄家收下了钱，敲响手中锣鼓，大喊道“人阶擂台，夺花魁，地魁坐庄，一赔十，一炷香后开始夺魁！”
话音刚落，许多人便冲了过来。
“我压五百两，压中。”
“我压一千两，不中。”
白晓笠听着许许多多的声音，却不知这是在做什么。
五惊鸿也不多解释，对她道“徒儿，等下好好打，师父能不能回本就看你的表现了。”
表现什么？白晓笠一炷香后才明白，这里是个赌场，赌的是武功的高低。
这赌场分为天地人三阶，五惊鸿带她来的是人阶，那一百两是押她能不能胜十场夺得花魁。
不出意外的，白晓笠败在了第六场，五惊鸿的银子也不翼而飞了。
五惊鸿倒是不在意，毕竟他一枚三生丹拿出去就有人给他送钱，那一百两纯粹是为了玩。
“从今天起咱们师徒就住在这里，你觉得台上谁的武功有趣便上去和他切磋一番，等你什么时候有把握连胜十场的时候师父再为你坐庄赌一场。”
白晓笠皱了皱眉头“师父，赌钱不好。”
五惊鸿讪笑两声“徒儿，你看这一路的花销都是师父出的，师父也没钱了，你靠你自己的本事帮师父把花销挣回来不好吗？”
白晓笠撇了撇嘴，你这是骗小丫头呢，五惊鸿处处花钱大手大脚，白晓笠一点没看出来他没钱了。
不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半月之后，五惊鸿再次坐庄开启了赌局。
白晓笠在这半月之间大开眼界，这里使什么兵器的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兵器，没有不用这兵器的人。
尼姑和尚应有尽有，稀奇古怪的功法更是数不胜数。
这次白晓笠败在了第九场，五惊鸿再次赌输了。
三个月后，白晓笠第一次夺得了花魁，也让五惊鸿赚了个盆满钵满。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夺得十次花魁之人才能进阶去夺地阶的花魁。
白晓笠在这里呆满一年的时候一共夺了五次花魁，她的胜率在人阶不算高，许多将银子压在她身上的人都赌了个不赚不亏。
第二年的时候，白晓笠夺第七次花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强的人。
白晓笠在这赌场的代号被五惊鸿起了个小毒女，那人的代号是鬼影。
鬼影两天之内连夺九次花魁，他与白晓笠一战后若胜出便能夺地阶花魁。
白晓笠与鬼影交手十余招便败下阵来，白晓笠也不气馁，向鬼影一抱拳便下了台。
而鬼影则记住了白晓笠这个小毒女，随后离开了这里去往地阶花魁的场地。
白晓笠的胜率依旧不高，直到她十四岁这年，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才夺得了第十次花魁，拿到了一枚和五惊鸿一样的牌子。
只不过她的牌子是黄色的。
白晓笠还想问地阶夺魁在哪里，五惊鸿却出口告诉她该离开了。
五惊鸿心里明白，白晓笠的武功在地阶也就连胜三四场的水平，不过她才十四岁，不必将时间都浪费在这地方。
白晓笠跟着五惊鸿来到了一处山巅，山巅之上有五个人正盘膝而坐，看到五惊鸿来了便纷纷起身。
“毒师，来赴约的？”
这五人是结拜兄弟，外号逸山五棍。
逸山五棍在二十年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被五惊鸿以一人之力击败，并言他们的阵法是个人都能破。
逸山五棍不服气，要求他再战一场，五惊鸿觉得和他们打太无聊，便约定二十年后自己带着徒弟让徒弟击败他们，证明他所言不假。
而逸山五棍也约定若毒师的徒弟真能击败他们五人便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听了五惊鸿的讲述，白晓笠这才明白为什么五惊鸿要收自己做弟子，原来又是在打赌。
挑起眉头看了五惊鸿的胡子一眼，五惊鸿被白晓笠这一眼看的后背有些发凉。
不过白晓笠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拂了自家师父的面子，往前站两步抱拳道“毒医弟子白晓笠，请五位前辈赐教。”
逸山五棍也同样一抱拳“逸山五棍，领教毒师高徒。刀剑无眼，姑娘小心。”
话音刚落，五人便分五个方位向白晓笠攻了过来。
这五人不愧是结拜兄弟，配合的默契无比，再加上五人使得都是长棍，白晓笠初与几人交手便被压制的步步后退。
不过以一敌多她已经习惯了，在赌场的时候她这种夺了数次花魁的人一上台就是众人围攻的对象。
白晓笠与五人缠斗五十余招，找到了破绽用精铁剑压住了一人的棍身，使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正欲进行下一步动作，其余四人均是高高跃起举棍向她砸来，同时地上那人也使大力挣飞了她的右臂。
白晓笠一时之间避无可避，只得举剑硬挡四棍，却感觉右臂大力袭来，只得就地一滚躲开这一招。
再度交手三十余招，白晓笠又用剑身压住了一人的长棍。
她在赌，赌这五人一样是刚才那种破招之法。
她赌对了，看着四人高高跃起，白晓笠主动放开了压制长棍的精铁剑，地上那人恰好此时使了大力，握着长棍噔噔噔后退几步。
而白晓笠则是握剑往头上一削，四根长棍被她一剑削断，逸山五棍的阵法就此被破解。
“哈哈哈！”看着白晓笠干脆利落的破阵，五惊鸿大笑出声。
逸山五棍也知兄弟五人输了，不待五惊鸿说话便开口。
“我兄弟五人按照约定，就此金盆洗手，江湖中再无逸山五棍。”说完五人便就此离开。
白晓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五惊鸿阻止了。
“让他们走吧，他们五个金盆洗手是好事，五人的联手可堪堪称为一流，五人一分开便差了一截，这五人也是性情中人，与其死在江湖上还不如找个地方好生过日子。”
白晓笠听了这番话久久不语，她不明白，五人又没犯错，为什么会死？
五惊鸿开口“徒儿，咱们回去吧，等过了年，你便自己行走江湖吧，师父就陪你到这里了。”
这就是五惊鸿给白晓笠定的目标，白晓笠能击败逸山五棍的联手，那她即便再次遇到龙一龙五也有一战之力了。
只是自己的徒弟就要独自行走江湖，他又怎能放心的下？
五惊鸿知道些许内情，却不曾告知白晓笠，他觉得有些事要让她自己经历了才能明白。
白晓笠在五天后回来了家乡无名小村，在村中呆了两个月，待过年后便背着自己的贴身小包袱，拿着白山给她重新打造的精铁剑，在几人的目送之下慢慢走远。
这时的白晓笠虽也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分开五年，终于到了去找娟书琴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