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然摇头,“荀公子并未预定今日的位置。”
叶初棠若有所思。
薛然差点以为叶初棠是想直接去找荀丞理论一番,但转念一想,叶初棠已经答允以后荀丞来了招待依旧,又觉得不太像。
“二小姐可是找荀公子有事儿?”薛然问道,“其实荀公子也不是每次来都提前说的,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突然到访。今天说不定……”
“备车。”
叶初棠站起身,
“我直接去找他便是。”
……
南胡使团离开,街上的人陆续散去。
马车在宽阔空荡的街道上缓缓行驶。
小五小心打量着自家阿姐的脸色。
按照她对阿姐的了解,她不会为这点酒钱去找荀丞的事儿,但看阿姐此时的模样,却又似乎有急事一定要立刻见到他人一般。
小五想了半天,想不通。
为钱?
阿姐以后有的是机会收他诊金。
为病?
荀丞的腿似乎并不需要阿姐每日治疗,尤其今天,连抓药的时间都不是。
在小五的满心疑惑中,马车终于在一户门前停下。
叶初棠不是第一次来这,故而也并未客气,径直上前敲门。
笃笃笃。
片刻,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龙九探出头来。
看到来人竟是叶初棠,他脸上的警惕与谨慎瞬间消散,换上了亲切的笑容。
“谁——叶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打开门,迎叶初棠进去,侧头一看,就瞧见又有一个小团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越发惊讶。
“小小姐也来了?快请!”
龙九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扬声通报。
“公子,叶二小姐来了!”
对于叶初棠的到来,龙九显然是很欢迎的,和叶初棠热切寒暄。
“我家公子昨天还说起您呢,本想着择日前去拜访,没想到您先来了。”
叶初棠笑吟吟颔首,“是很巧。”
自从出了云来酒肆的门,她也在心里念叨荀丞的名字许多遍了。
龙九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个寒战,莫名觉得有点冷。
他仰头看了眼。
分明天气晴朗,日头正好啊。
没等他想明白,荀丞就推着轮椅出来了。
他笑着问道,“真是难得,叶二小姐今日没在家中好好休息,怎么来了我这?”
叶初棠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调侃。
——她昨天进宫,正赶上那么一出大戏,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叶初棠也笑了。
“哪里,我成日琐事缠身,自然比不得荀公子自由洒脱,整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荀丞:“……”
他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打量了叶初棠一圈,有些不可思议。
“你这该不会是刚从云来酒肆过来的吧?这么早?”
叶初棠:“……”
这位显然没有半点吃霸王酒被抓的反悔和觉悟,反而还嘲笑了她的作息。
但叶初棠也很难反驳,毕竟她绝大多数日子,的确是睡到自然醒的。
今天纯属意外。
“南胡使团进京了。”叶初棠言简意赅,算是解释。
荀丞更是惊讶,直接笑出声来,“怎么,你别告诉我,堂堂叶二小姐,也去凑这个热闹了?”
叶初棠牵着小五走过去,直接在椅子里坐下,又顺吩咐龙九。
“上一壶大红袍,我上次带过来的。”
龙九从善如流。
荀丞神色复杂,“我的人,你倒用的顺手。”
叶初棠:“彼此彼此,我的酒肆你也喝得顺口。”
荀丞:“……”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上下左右看了叶初棠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你今天来……不能真是为了来要账的吧?”
“那倒不是.”
叶初棠坦然,
“你帮了我大忙,这点钱不算什么。只是你整日这么喝,身体未必受得住,为了避免之前的治疗前功尽弃,我还是打算亲自来看看。”
这话是真的。
当初为了保住荀丞的这双腿,叶初棠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就算荀丞想自作孽,毁了这双腿,叶初棠也绝不会答应。
荀丞失笑,倒是直接伸出手腕。
“你要看,看便是。”
叶初棠看了他一眼,也没废话,直接搭脉。
片刻,她眸子微微眯起。
荀丞这脉象……
“看来还是这京城的风水养人,你才来了没多久,身体倒是恢复得极好,哪怕日日饮酒,这脉象竟还比从前沉稳有力了。”
叶初棠半开玩笑道,
“不知道的,还当你喝的都是药呢。”
荀丞眉眼噙笑,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一边整理袖子,一边道,“别说你,就连我也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开始好起来的腿。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几年,眼见总快要痊愈了,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叶初棠黛眉轻挑,不置可否。
荀丞这个人确实很有意思。
一身超绝武艺,十步杀一人,身上却没有半分冷冽杀气,反而温和如春风拂面,不知道的只当是哪家勋贵养出的贵公子。
他在娄阳隐居几年,像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然而有事儿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又能二话不说去到隆城,并且轻而易举拿到隆城的城防图。
他分明不良于行,却似乎比谁都快,神秘而强大。
叶初棠以前从不过问他的背景,就是不想惹上麻烦。
但他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想装看不见都难。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饮下那么多烈酒,非但不会醉酒伤身,反而还好得更快了?
“你每次点三样,只是因为好奇,是吧?”叶初棠语气肯定,“实际上喝什么酒,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当然有。”
荀丞不赞同地摇头,
“我这个人对口味还是很挑剔的,有的味道我喜欢,有的就不太行。不过你那酒肆确实不错,我喝了那么多样,倒真是各有特色。”
叶初棠:“……”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于是叶初棠笑了。
“这该不会是夸奖吧?”
荀丞诧异,“怎么,不算吗?”
叶初棠:“……”
她看着荀丞,忽而话锋一转。
“南胡使团抵京,如你所言,水行秋的确来了。”
她盯着荀丞的脸,未曾放过任何一丝波动,一字一句,
“我记得,你对他,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