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无风也无浪，护卫舰像一支利箭，划破平静的海面。
两人得到允许后来到甲板上，站在战舰的栏杆边上，一人抬头，眺望远处，一人低头，看着战舰划过时呈现出湖蓝色的深海与激起的纯白泡沫。
海风湿润。
陈舒睡了十多个小时，醒来之后，兴奋劲儿总算稍稍减退。
这时想起昨天在支援机上，自己当着宋上校、左宥等人的面向清清撒娇的场景，尬得差点扣穿甲板。
这里显然已经距离大陆很远了，不止是看不见大陆，头顶也已经有了太阳，不再受九阶战争的影响。舰船的四面八方全都空无一物，只能看见天与海，天是蓝色的，海亦是蓝色的，遥望远方时甚至分不清二者在何处相接。
陈舒很享受这样的阳光，也很享受这辽阔的景象。
“好美啊。”
“嗯。”宁清声音很轻，语气淡淡旳，“再过半天，你就会觉得腻了。”
“哪有这么快！”
“那你说要多久？”
“emmm……至少两天。”
“你高估你的专一程度了。”
“我可专一了，你看我，对你始终如一。”
“……”
宁清抿了抿嘴，懒得理他。
陈舒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随即离开这里，开始四处走动起来。
第一次上军舰，十分好奇。
这是一艘大型远洋护卫舰，外层舰体几乎都是由特种灵力合金铸成，本身防御力就很强，还通体都被单元式、多层的防御符文所覆盖。
它的主要作用是为舰队的核心战舰抵御来自天空及海面下的威胁，因此上面装载的舰炮相对于近海战斗护卫舰口径稍小，主要发射实体炮弹，最常用的炮弹是穿透高爆弹和剑光弹两种。但它还装载了两座灵力副炮和两座金光发射器，主要用于打击接近的修行者、小型海面目标和近程拦截作战。
这是主副武器。
除此之外，它还配备了两座十六联装的近程防空导弹发射平台，一座六联装的反舰导弹发射平台、两座八联装的针对高阶修行者的猎杀导弹发射平台，以及一座六联装的水下导弹发射管。
这个世界的导弹体型更小。
最显眼的则是分布于甲板和舰桥上的巨大的灵力护盾发生器，以及固定在舰尾的那架雄壮的猎杀战机。
陈舒四下查探。
他最感兴趣的其实是灵力副炮，有猫兄老是提及的原因，也有灵力副炮与曳光术很像的原因。
这个东西他看得懂。
不过现代大国所使用的灵力副炮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普通法术的范畴了，它的结构非常复杂，甚至连发射出的灵力炮弹的结构都是可调的。在舰桥中的操作人员就可以选择，如果是用来攻击，那么所打出的灵力炮弹结构就会异常稳固，不容易被拦截，如果是用来防御，所打出的灵力炮不仅结构会变得脆弱，甚至具备检测袭来的高灵高速目标的能力，会在与对方的攻击擦肩而过时爆炸。
这个技术很有意思。
此外最感兴趣的是护盾发生器。
这是这个世界的军舰和前世最大的区别。
由于灵力护盾、防御法阵和一些特殊材料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军事体系中，矛与盾的力量相对平衡，很少出现一发或几发反舰导弹就干掉一艘战舰的情况，很多小国的海战打到最后，都变成了近身肉搏。
因此这个世界仍然有大国的舰队是由“主战舰”为核心，而不是航空母舰。
事实上这一艘护卫舰可以看作一个巨大的高阶修行者，由灵力驱动，用灵力防御，用灵力攻击，就连导弹和鱼雷本质上都是利用灵力和法术符文原理，几乎同等于法术的现代运用。
以这艘护卫舰的攻防能力，单独击败七阶修行者肯定没有问题，但应该打不过大部分八阶修行者。
一个战力不错的八阶修行者应该可以击败世界平均水平的主力战舰，这里主要指驱逐舰和巡洋舰，也许要非常强的八阶修行者才可以击败主战舰，嗯，世界平均水平的。
超级大国的主战舰和航空母舰都是对标九阶修行者的，仅灵力护盾就可以抵挡九阶修行者的正常攻击。
九阶修行者有多强，陈舒已经见识过了。
“啊……”
绕了半天，陈舒又走回了原点，活动着脖子，对身边的清清说：“我开始感到有点无聊了……”
“看风景啊。”宁清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要两天才能看腻吗？”
“你有点讨厌。”
“……”宁清抿了抿嘴，语气软了一下，“那你给我讲讲你这些天的经历吧。”
“我不是一直在给你讲吗？”
“讲这几天的。”
“emmm……也好！”
陈舒想了想，又扒住了栏杆，扭头看了眼身边，把清清的手也拉起来，放在栏杆上。
动作要同步。
随即他开始向她讲述起到达营地以及与大部队失散后发生的事。
着重讲的是失散后，着重讲几个群友。
宁清安静的听。
一晃半个小时过去。
陈舒对身边的清清说：“你知道他破解天才病的方法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不是秘宗的吗？”
“秘宗前辈隐藏了这个方法。”
“你不是圣女吗？”
“不能将寻常宗门的关系和制度套用到秘宗上面。”
“说详细一点。”
“全世界秘宗就十几个人，不会有上下级的关系，很多秘宗修行者终其一生也不会与另一个秘宗修行者见面，但我们互相又可以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么神奇？”陈舒眨了下眼睛，“那你们有宗主吗？”
“没有，也不需要。”
“那你这个圣女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说明我比他们的天赋都好，我有着超越九阶的可能。”宁清语气依然平静，“不过秘宗诞生的一千多年来也还诞生过一位圣子，但秘宗历史上没有诞生过神灵。”
“为什么？”
“失败了。”
“emmm……那个圣子是谁？”
“没有名字留下来。”宁清瞄了他一眼，为了省了一个问题，“不要奇怪，这很正常，如果我也失败了，也不会留下名字。”
“奇葩宗门……”
陈舒隐隐看见远方的海面下有着两道巨大的身影，其体型庞大而修长，他好像在异兽世界里看到过，是一种叫做龙鲸的鲸类异兽。
他没有在意，继续问道：“那你能猜得到他的结果吗？成功还是失败。”
“他是个对世界极其重要的人。”
“噢……”
陈舒拖着长长的尾音，目光锁定着前方海面下的黑影，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天人镜吗？”
“知道。”
“听说可以看到过去未来？”
“它的作用约等于一个九阶的天人体系修行者，约等于削弱版的九阶秘宗修行者。”宁清又看他一眼，很清楚他想要问什么，“那人抢夺天人镜，是想找某样东西，某样只有天人九阶或高阶秘宗才能找到的东西。我无法看见这样东西的存在，完全无法看见，但这本身就是对它的一种说明。”
“果然。”
陈舒对此也早有猜测了。
曹辞之所以被逐出明宗，就是因为成神而不得，现在的他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修行者之一，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那么也就只有一样了——
神位！
苇神破碎的根源……
保留这个猜测。
这时护卫舰已经追上了两头龙鲸，从它们左边超过去，陈舒可以看见它们左边的一只眼睛，相比起庞大的身躯来说这眼睛像是一颗小芝麻，它们似乎也正看着这艘护卫舰和舰首的两人。
陈舒见状立马举起双手，朝它们挥舞，并大喊道：
“跳起来！
“跳起来！”
一声空灵悠长的鲸鸣。
两头龙鲸缓缓下沉，随即突然加速，猛地跃出水面，庞大的流线型身躯优美极了。
作为堪比六阶修行者的海洋巨兽，它们身上自然没有寄生物，十分光滑，背部深黑，肚皮雪白，但是细看却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的细小伤痕，不知是怎么造成的。
“轰！”
巨大的身躯砸落海面，溅起的水花比战舰还高。
这时候什么烦恼都消失了。
真是美丽的一刻。
陈舒露出笑容。
倒也无需用手机将它记录下来，如此看过就已经挺好，也许等到很多年后，来到海边还能再想起这一幕。
……
护卫舰已经驶入远海。
陈舒开始对海上的景色感到视觉疲劳了，一开始的开阔感不复存在，转而开始觉得单调和枯燥。
船上的生活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平静的时候还好一些，若是遇上风浪，哪怕这艘护卫舰上镌刻了很多在风浪中保持平稳的符文法阵，还是会忍不住摇晃，陈舒作为修行者，虽然不至于吐，但也很不习惯。
不可以钓鱼，不可以下海游泳，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上甲板……
不过也没有他想象中难受。
虽然这是个军事单位，但益国海军秉持着“休息好也是战斗力”的原则，生活区还是很人性化的。除了住宿环境不可避免的狭小拥挤之外，其余方面都很不错，甚至还有空调。
每天的伙食也很不错，大鱼大肉，还有水果，如果嘴馋，舰上还有一个卖零食饮料的自动售货机。
此外舰上有一个小型的武者训练室，器械非常专业，还有个微机室，里面可以联局域网打游戏。
这些水兵也不是时刻都在战斗岗位上，事实上除了特殊时候，平常时候、尤其是在连续远洋航行时，通常只有三分之一的水兵在工作，其余人都在轮休或上正课，三班倒，海上无聊，这些人有的玩上了书法，有的喜欢弹琴唱歌，有的钻研棋艺，有的游戏打得贼溜，总之各有各的玩法。
和陈舒以前想的很不一样。
航行的第五十三小时。
陈舒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拿着一张不大的世界地图，一支铅笔，努力辨识着此时舰船的位置。
大海中画着一条虚线，便是他们此行的路线了。
几乎大部分地区都是海洋，只有前面几十公里处有个挺大的岛屿，叫作南洲岛，古时候被认为是南洲，很多文献上都记载过它，但其实它并不是一块大陆，只是个岛屿。据文献记载，古时候它的环境挺好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变得寸草不生了，现在的它已经沦为了各大国战略武器的靶场。
陈舒往旁边一瞄。
清清坐在他的床上，还是捧着那本《位面本源与灵质》专心看着。
“今天会路过一个岛屿。”
“嗯。”
宁清安静看书，头也没抬。
“你不关心吗？”
“不关心。”
“你一点不配合。”
“我又不无聊。”
“我无聊！我都要无聊死了！”
“所以？这岛上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
“我们上甲板去看看吧？我已经两天多没有看过陆地了。”
宁清却不理他，依然低头看书。
直到一个小时多后，她才抬起头，对陈舒说了句：
“要起浪了。”
“什么？”
“要起浪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唉，真烦……”
陈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身体往后靠，抵住背后的墙壁：“起浪了好烦的，摇摇晃晃，跟喝醉了一样……我们还有几天能到？我好想念陆地。”
“你去问他们。”
“你不能很能猜吗？”
“我想吃泡椒蛏子了。”
“想吧，想又不犯法。”
“还有凉拌柠檬鱼。”
“想啊，多想一点，又不犯法。”
“……”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陈舒摊开手，“这舰上又没有这些菜，你要是乖巧一点，多陪我说说话，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说不定我可以去找他们求情，让我借用下厨房，看他们有什么菜，蛏子估计是没有，鱼倒是有的，我可以给你开个小灶，反正你给我带的那些材料我只用了……”
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陈舒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沉默的看向宁清。
宁清合上了手上的书，转头淡淡的看向他：“你以为我来找你，就只是为了陪你从独钦坐船回来？让你在船上既亢奋又无聊的时候有个人折腾取乐？”
“所以……”
“我给你的《孤岛求生指南》，你有认真看吗？”
“这船会翻？”
“风浪来了。”
就在话音落地的下一秒——
舰上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几乎所有人都放下手上事情，奔向战斗岗位。
有人来告知他们，让他们在房间里待好，这里很安全，说完就又火急火燎的奔向了战斗岗位。
陈舒感觉到了剧烈的灵力波动，舰船上的灵力护盾已经开启，待机的防御法阵和抗浪机制也被激活，舰船上的警报声时刻不停，远处传来猎杀机的音爆声。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域似乎突然掀起了风浪，整艘舰船好像风中飘摇的落叶，剧烈摇晃不止。
外头开始传来巨响，不断有炮火声、爆炸声，震耳欲聋，强烈的灵力波动让人窒息。但更让他窒息的是，他待在这间窄小的住宿室里，什么都无法得知，这种感受让他十分煎熬。
“发生什么了？”
“袭击。”
“什么袭击？为什么？”
“我猜……”宁清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几乎听不清，依然不疾不徐，“他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追杀那位九阶修行者，而梦月教的其它高阶为了帮他解围，袭击这艘护卫舰，让他们不得不抽力量回来救援。”
“……”
陈舒在剧烈晃动中保持身形，表情呆滞，而旁边的宁清静静坐着，神情依旧淡然，面容清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