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星辰剑宗的庇护,洛君皓带着冰封的洛滢珊,在两位星辰剑宗金丹长老(王长老与李长老)的护送下,一路向东疾行。混沌之城第二层空间内,时间流速缓慢,洛滢珊的冰封状态暂时稳定,但洛君皓心中的紧迫感却与日俱增。城老感应到的水灵源封印松动如同悬顶之剑,三年之期,转眼已过去数月。
途中,他们短暂停留寒剑宗。洛天雄见到冰封的女儿,这位素来威严的宗主瞬间苍老了许多,眼中是深沉的痛惜与无力。得知北极寒域几大势力与东皇天叛军勾结的阴谋,以及水灵源封印的危机,洛天雄面色凝重如铁。
“君皓,珊儿…就拜托你了。”洛天雄重重拍在洛君皓肩上,传递着信任与沉重的嘱托,“寒剑宗这边,我会全力戒备,清理内鬼,加固防御。你…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务必找到解救珊儿之法,阻止这场浩劫!”
洛君皓郑重点头:“岳父大人放心,我定不负所托!”他没有过多停留,将星辰剑宗提供的部分防御阵法和丹药留给寒剑宗后,再次踏上征途。两位星辰长老护送至东域边界,便依令返回复命。
踏入东域,气候陡然变得温暖湿润,灵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北极寒域的凛冽截然不同。青冥药谷位于东域深处一片被天然瘴气和上古阵法笼罩的迷踪山脉之中,若非有城老模糊的指引和沿途打探的线索,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寻得入口。
半月后,一片终年笼罩在淡青色薄雾、古木参天的巨大山谷入口出现在眼前。谷口并无恢弘建筑,只有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上书三个古朴沧桑的大字:**青冥谷**。谷口处,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朴素麻衣的老者,正半眯着眼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旁放着一个装着各色草药的竹篓,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采药老翁。
然而,洛君皓走近时,心中却是一凛。这老者气息深沉内敛,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若非肉眼所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这绝非等闲之辈!
“前辈,晚辈洛君皓,特来青冥药谷求取灵药,救治道侣,恳请前辈允准入谷。”洛君皓恭敬行礼,说明来意。
老者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清澈得不似老人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上下打量了洛君皓一番,目光尤其在洛君皓眉心处停留片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青冥药谷,不救无缘之人,不入无信之门。”老者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年轻人,你心中所求,真是只为救你道侣?亦或是…为了那座城?”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洛君皓的识海,落在了混沌之城上。
洛君皓心中剧震!这老者竟能直接点破混沌之城的存在?他强压下惊骇,坦然道:“前辈慧眼。救治道侣是晚辈刻不容缓之愿,而那座城…与晚辈性命相连,亦是晚辈对抗强敌、守护所爱的依仗。两者皆不可弃,晚辈所求,皆为守护!”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又问:“若救你道侣,需你舍弃那座城,你可愿意?”
洛君皓没有丝毫犹豫:“若真别无他法,晚辈…愿意!”他语气斩钉截铁。混沌之城虽重要,但比起洛滢珊的性命,他甘愿舍弃。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倒是个重情的小子。不过,取舍之道,非是此间考验。老夫守在此处,只为问心。你的回答,尚可。”他指了指谷口弥漫的青色薄雾,“此乃‘问心瘴’,能映照入谷者心底最深的欲望与执念。心志不坚、心怀叵测者,入之则迷,永堕幻境。你既已通过老夫这关,便自行入谷吧。能否见到谷主,取到你所需之物,看你造化了。”
“多谢前辈指点!”洛君皓再次行礼,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那片淡青色的薄雾之中。
一入瘴气,周围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山谷入口,而是回到了东皇天境,补天阁总坛!副阁主赵无极正站在高台之上,脚下踩着他的父亲洛擎天,周围是无数补天阁弟子和长老的尸骸,血流成河。赵无极狞笑着:“洛君皓,你父亲已死,补天阁已灭!交出混沌之城,给你个痛快!”
强烈的愤怒和仇恨瞬间冲上洛君皓的脑门,他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拼命。但就在此时,识海中混沌之城微微一震,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城老的声音带着警醒:“小子,幻象!守住本心,想想你为何而来!”
洛君皓猛然惊醒!眼前尸山血海的景象如同水波般晃动。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洛滢珊冰封前最后的面容,是洛天雄沉重的嘱托,是水灵源爆发后千里冰封的惨景。一股坚定的守护之念取代了愤怒的复仇之火。
“我之道,不在复仇,而在守护!”他低声喝道,声音穿透幻象。眼前的惨烈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重新显露出青翠的山谷小径。问心瘴的雾气在他身周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穿过瘴气区,眼前豁然开朗。山谷内灵气浓郁得几乎化液,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悠然自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远处,依山而建着许多古朴的木屋和石殿,更有大片规划整齐、灵气氤氲的药田。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洛君皓沿着小径前行,很快遇到几位药谷弟子。他说明来意,求见谷主。弟子们见他气质不凡,又是通过问心瘴而来,不敢怠慢,引着他前往谷中最深处。
谷主居所并非华丽的宫殿,而是一座掩映在千年古藤和奇异花树中的巨大树屋,依托着一株难以想象其庞大的古树而建。那古树树干如虬龙,枝叶遮天蔽日,散发出浓郁至极的生命气息,树冠间隐约有七彩霞光流转。
“谷主就在‘生命古树’下的‘青霖居’内,贵客请自便。”引路弟子恭敬退下。
洛君皓走到树屋前,轻轻叩门:“晚辈洛君皓,求见青冥谷主。”
门无声开启。一位身着素雅青色长裙、气质温婉沉静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株参天的生命古树。她的背影,让洛君皓莫名感到一丝熟悉的心悸。
“你来了。”女子缓缓转身,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当她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洛君皓面前时,洛君皓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张脸…与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母亲画像,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温润中带着坚韧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是…?”洛君皓声音干涩,心脏狂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
青冥谷主看着洛君皓震惊失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楚,更有深藏的慈爱。她轻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君皓…孩子…我是你母亲的侍女,青岚。也是…你母亲生前最好的姐妹。”
轰!洛君皓感觉脑海一片空白。母亲的侍女?青岚?这个名字他似乎在父亲醉酒后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
青岚谷主走到洛君皓面前,眼中已泛起泪光:“你长得…真像你父亲,但眉眼间的神韵,却像极了你的母亲,云汐。”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特殊灵玉封存、保存得极为完好的信笺,递到洛君皓面前,玉指微微颤抖:“这是你母亲…云汐夫人,在临终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亲手写下,托付给我,让我务必找机会交给你的…信。她说…这是她身为人母,最后能给你的东西。”
洛君皓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枚温润的灵玉。灵玉触手生温,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以神识探入,解开封印。一行行娟秀中带着虚弱,却又蕴含着无尽思念与不舍的字迹,浮现在他识海之中:
**“吾儿君皓:**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母亲或许已不在人世。莫要悲伤,莫要怨恨。母亲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有了你。**
**母亲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关于我的身份,关于我的离去。我并非寻常修士,而是来自一个早已隐世的上古木灵遗族。身负‘青帝血脉’,本是族中圣女候选。然,一次外出历练,遇见了你的父亲洛擎天…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顾族规,叛族而出,与你父亲结为道侣,生下了你。母亲无悔。**
**然,上古血脉与凡俗结合,终究有违天道,尤其在生产之时,血脉冲突爆发,本源受损,命不久矣。族中虽震怒,但念我血脉精纯,允我以秘法将残存血脉本源剥离,封入特制灵玉之中,留待日后…若你有缘觉醒血脉,或可助你一臂之力。灵玉我已托付给你青岚姨母保管。若你日后能寻到她,便可知晓一切。若寻不到…也是天命。**
**我儿,母亲无法伴你成长,是此生最大憾事。望你莫要因母亲之故怨恨你父亲,他…亦有他的苦衷与无奈。他性情刚烈,对你严厉,是望你成才,独当一面。补天阁未来风雨飘摇,混沌之城干系重大,他肩上的担子太重…**
**最后,母亲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寻得真心相待之人,不必如母亲这般轰轰烈烈,只求细水长流,岁月静好。记住,无论母亲身在何处,对你的爱,永不消散…**
**母:云汐 绝笔”**
泪水,无声地滑过洛君皓的脸颊,滴落在手中的灵玉上。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对母亲的思念、疑惑、以及深藏心底的一丝怨怼,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温婉坚强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强忍着病痛和离别之苦,一字一句写下这封饱含血泪与无尽爱意的遗书。
“母亲…”洛君皓哽咽着,紧紧握住那枚灵玉,仿佛握住了母亲最后的气息。
青岚(谷主)亦是泪流满面,她轻轻拍了拍洛君皓的肩膀:“孩子,哭出来吧。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母亲她…真的很爱你,直到最后一刻,念着的都是你的名字。”
良久,洛君皓才平复下激荡的心绪,擦干泪水,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青岚姨母,多谢您守护母亲的遗物至今。那枚蕴含母亲血脉本源的灵玉…”
青岚点点头,又取出一枚更加小巧、通体翠绿欲滴、内部仿佛有生命光华流转的菱形灵玉:“这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青帝本源灵玉’。此玉蕴含上古青帝血脉的精华,若能成功融合,不仅能极大提升你的生命本源、恢复力,对草木亲和力达到极致,更有可能觉醒部分青帝神通。但融合过程凶险万分,血脉冲突的痛苦远超想象,甚至有爆体而亡的风险!且…一旦融合,你便彻底打上了木灵遗族的烙印,未来或许会招致遗族的追索,祸福难料。你…可想好了?”
洛君皓看着那枚承载着母亲最后馈赠的灵玉,没有丝毫犹豫:“母亲留给我的,我自当承受。无论前路如何凶险,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守护滢珊,化解寒域危机,对抗东皇叛军,我义无反顾!请姨母助我!”
青岚眼中满是赞赏与心疼:“好孩子,有担当!不愧是我姐姐的儿子!融合需在生命古树核心处进行,借助古树磅礴的生命力护持。跟我来!”
青岚带着洛君皓走出树屋,来到那株庞大无匹的生命古树之下。她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的咒文。粗壮的树干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绿光。
“进去吧,孩子。我会在外面为你护法。记住,守住本心,引导血脉之力,与古树共鸣!”青岚郑重嘱托。
洛君皓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古树散发出的浩瀚生命气息,仿佛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呼唤。他握紧青帝本源灵玉,毅然踏入了那道充满生机的缝隙之中。
树心空间内,并非想象中的狭窄,反而广阔无比,四周是流动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木质纹理,中央则是一个由纯粹生命能量凝聚而成的翠绿色光池。澎湃的生命气息几乎化为实质,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身体在被洗涤、强化。
洛君皓盘膝坐于光池中央。他取出青帝本源灵玉,按照青岚传授的方法,划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灵玉之上。
嗡!
灵玉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翠绿色光华,一股古老、尊贵、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气息和木系本源之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青色洪流,疯狂涌入洛君皓体内!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亿万根带着倒刺的藤蔓在他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中疯狂生长、穿刺!来自母亲的上古青帝血脉,与他自身蕴含的混沌之城改造过的、以及源自父亲洛擎天的血脉力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和融合!他的皮肤表面鼓起道道青筋,血管凸起,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又迅速干瘪,不断循环,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守住心神!运转混沌诀!引导它,接纳它!它是你母亲的爱,不是敌人!”城老焦急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
洛君皓双目赤红,牙龈咬出血来。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疯狂运转《混沌诀》。识海中的混沌之城感受到这股精纯而庞大的木系本源,第二层彻底稳固,甚至第三层也开始有光芒微微亮起!一股混沌之力自眉心涌出,开始尝试包裹、调和那狂暴的青帝血脉之力。
同时,生命古树的力量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修复着被破坏的经脉血肉,滋养着他的本源。外界的磅礴生机与体内狂暴的血脉之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痛苦仍在持续,但洛君皓的意识却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空明状态。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在苍翠的古林中欢笑;看到她与父亲相遇时的羞涩与坚定;看到她怀着自己时温柔的抚摸;看到她病榻前强撑笑容写下遗书的坚强与不舍…
“母亲…我不会让您的牺牲白费…我会变得更强…守护一切…”他在心中呐喊,对母亲血脉的抗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接纳与孺慕之情。
随着心境的转变,体内狂暴的青帝血脉之力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渐渐变得温顺起来。翠绿色的光芒不再暴虐地破坏,而是如同温润的泉水,开始滋养、改造他的身体。他的骨骼发出莹莹玉光,血肉变得晶莹剔透充满生机,经脉被拓宽了数倍,坚韧无比。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玄奥的青色木纹,又缓缓隐没。
不知过了多久,树心空间内的翠绿光芒渐渐收敛。洛君皓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缕尊贵的青色神芒一闪而逝。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强大,充满了无穷的生命力!心念一动,指尖便生出一株嫩绿的幼苗,瞬间长成藤蔓,又化为飞灰。对草木的亲和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体内灵力运转间,带着勃勃生机,恢复力达到了一个变态的程度。这正是融合了青帝血脉后初步获得的**青帝长生体**的征兆!他的修为,也在这番脱胎换骨中,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金丹中期巅峰**!
“成功了!”城老的声音带着欣喜,“青帝长生体!小子,你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不仅修为大进,这体质对你的炼丹、疗伤、乃至日后修行都有无穷好处!”
洛君皓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对生命法则的亲近,心中对母亲的感激无以复加。他起身,对着生命古树深深一拜。树干裂缝开启,他走了出来。
等候在外的青岚看到洛君皓安然无恙,身上散发着浓郁精纯的生命气息和淡淡的青色神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君皓,你成功了!你母亲在天之灵,定会为你骄傲!”
“多谢姨母护持!”洛君皓郑重行礼。融合了母亲的血脉,他对这位守护母亲遗物、为自己护法的姨母,感情更加亲近。
“一家人,不必言谢。”青岚慈爱地看着他,“你既已融合青帝血脉,觉醒长生体,便是半个木灵遗族之人,也拥有了收取‘木灵源’的部分资格。”
“木灵源?!”洛君皓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来此的终极目标之一!
青岚点点头,神色却变得异常严肃,她指向生命古树顶端那若隐若现的七彩霞光汇聚之处:“木灵源,就在生命古树的核心之中,由古树之灵守护。它并非死物,而是拥有灵智的存在。要取得它,你需要亲自与古树之灵沟通,获得它的认可。但是君皓…”
青岚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古树之灵提出的考验,往往直指本心,残酷而艰难。它可能会要求你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为了木灵源,为了救你的道侣,你愿意…付出什么?”
洛君皓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树冠顶端,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磐石般的坚定:
“为了滢珊,为了阻止寒域之劫,为了母亲留给我的这份力量…无论古树之灵要求什么代价,我洛君皓,一力承担!”
他的声音在古树之下回荡,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青岚看着他那酷似云汐的眉眼间流露出的坚毅,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爱情不惜叛族的姐姐。她心中叹息,既有骄傲,又有深深的担忧。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