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于子忻走进房间，瞧见江归寻时还有些一愣。
开口便说了一句，“你憔悴了许多。”
“……”江归寻满脸黑线。
他虽说得没错，可江归寻还是有些愤怒。
自从回到襄阳之后，他的状态就再也没有好过，清言的死，两个孩子，还有交兵权一事，一件又一件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呼吸。
于子忻走了过来，环着胸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成亲的那神气劲没有了？”
果然如他所料，站在城墙上的紫衣男子，就是于子忻，也就是他这个仅存残魄的肉体。
见郁青在场，于子忻也不好再聊下去，正当他想叫郁青走时，却见她一脸震惊，“归寻哥，成亲了？”
“是，和你的师姐。”江归寻云淡风轻地回答着，与于子忻作同样环胸状。
他越是无所谓地说出，越能惹于子忻生气。
果然，于子忻下一秒就赶她走，“郁青，我与他有事，你回避吧。”
郁青先是愣了愣，似是还没在江归寻与师姐成亲这消息给缓过来，直到二人都往她那方向看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此处实在不符场合。
郁青给他们行了一礼，后道，“那我先告退。”
师姐……和江归寻竟然成婚了！为什么她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殿下从来没告诉她，又为什么师姐从来没传过书信？
郁青边走还边在想这个问题，师姐明明那么喜欢殿下，为何……却嫁给了江归寻……
脑子实在混乱，心思也放在了这件事上，导致眼睛不看路，未瞧见下楼的台阶，“扑通”一声，她摔在了石子路上。
这疼痛的感觉才让她渐渐清醒，让她意识到，要不是自己与殿下同床，殿下就不会与师姐决裂，也不会为了避开他们而离开万木堂……
归寻哥本来就对师姐有意，又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师姐又跟着他一起回去，定会日久生情。
两情相悦的明明是殿下与清言，却让她与归寻哥捡了漏。
倒可说，是他们拆散了原本两情相悦的一对……
……
郁青一离开，于子忻便露出了真面目，他紧皱着眉，周围都散发出阴戾之气，“娶了清言你很嚣张嘛。”
江归寻轻笑，“在你面前自然要嚣张些。”
情敌面前，不好好显摆才怪呢。
他也自然地坐在清言的床上，抬起头来与江归寻对视，嗤笑一声，“嚣张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是天人永隔的结局？你现在嚣张，也激怒不了我。”
言至此处，江归寻只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心中却有怒火燃烧。
襄阳的事情，估计他早就一清二楚了吧，不然为什么在一开始进万木堂时，他就将自己的身世打听个完全，还当着自己的面威胁他呢？
不过江归寻倒是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呗，清言走了、江家没落，这些本就是事实，也迟早要被别人知道的。
“你也彼此，”江归寻深吸一口气，将玉系回腰间，后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桃桂簪，“那块送给清言的玉，也不知清言丢了何处，而这枚簪子，她却是一直戴在头上呢。”
起码在于子忻面前，他还是比得过的，清言还是更在意他的。
即使人间历完劫后恢复真身，即使之前在梦中她如此绝情地说结束，凭借着几万年的交情，她也不会恩断义绝……
那时的他不知，爱得越深，伤得也越深，决绝得也越彻底。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清言才原谅了他……
于子忻垂下头来，那块玉佩，自从掉在大门之中，摔成两半后，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复原，就如他与清言，无论怎么做，都再也不能恢复从前。
当江归寻将那簪子亮给自己看时，他心中其实除了埋怨与嫉妒，最多的，还是羡慕。
同样是在她生辰送的礼物，自己的摔成了两半，而他的，清言却一直戴在头上。
其实早就知道，清言与那南宫浊的缘分是三生注定，他怎么做，也最终不能与她走到最后。
所以，他也不该留在这。
所以，才会留这么一魄在万木堂，而真身……
“呵。”见于子忻许久都未反应，江归寻冷笑一声，“果然只是残魄的傀儡，又有什么感情。”
于子忻凝眉，神色复杂，双手紧紧握成拳，“你来，便是看我笑话的？”
“不是看你笑话是干嘛来的？”江归寻环胸坐在椅子上，身子倚靠在桌上，一副慵懒模样，“也不知道程郁青知道你是假的，这青岩村的人知道你是假的，会不会都看见你就跑，万木堂又会不会没落……”
真是作妖作到他家来了。
于子忻也懒得管他，摆了摆手，道，“没落不没落也与你无关，既你无事，就别再这了，早些离开吧。”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听见江归寻喊道，“等等。”
于子忻转过身去，手里别在身前，淡淡一笑，“还有何事？”
“清言她，有没有来过万木堂……”
他垂下目光，嘴角越是上扬，笑容却越是苦涩，“并无。”
良久，江归寻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先行离他而去。
“去哪？”他忍不住喊住江归寻。
江归寻只留下一句话，“万木堂，从不是我的家。”
不，不是的，他其实有把万木堂当家的……这于子忻收留他，让他能够与清言在此有如此美好的回忆，在万木堂的点点滴滴，都是他那时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这么美好的时光，倒让他一直觉得是梦，即使身在此处，也如同一泡幻影。
仿佛这么美好的回忆，从来都不是他所经历的而是他所梦到的，因此，万木堂只是他的温柔乡，却从不是他的家。
于子忻没再开口挽留，环顾四周，看着这熟悉的空无一人的环境，只是一声叹惋。
房间仍燃放着紫檀香，此乃清言最喜欢的凝香，之前因为无人便一直未燃过，或许刚才江归寻来时，便熟悉地将紫檀凝香燃起。
直到香炉上的烟气弥漫消散，于子忻才迈开步子，悄然关上了门，背手消失在长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