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看向手里的法医报告，做了个总结。
“从手里目前的证据来看，我们可以得出几点。
“一、法医通过对受害人的尸体进行解剖后，显示他们的身体上都有相似的两处贯穿伤。
“二、在野外疲于奔命至少一个星期左右，死亡前，身体都很虚弱。
“三、从尸体上的衣服来看，他们都是自己走入森林的。
“四、受害人有男有女，衣物没有被强行破坏撕扯的痕迹，也没被做过实验或者是被猥亵。
“五、受害人随身携带的包裹都没有了。
“所以，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是两个没有性偏好的连环杀手。”
他的语速很快，墨绿色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两个人，“那我们现在对凶手有个什么样的了解呢？”
珍妮弗的余光看向了沈晏宁。
费尔南多的这个问题从她的角度来看更像是一种试探，偏重于犯罪心理对凶手的画像，这对于一个刚毕业的人来说有些超出了范围。
但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手里的报告，随手象征性地翻过了一页。
沈晏宁倒是没有思考这么多，他只是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道，“这次发现奥伦泽夫妻的地方位置是比较偏远的，从我这次徒步的经历来看，要到达那么深的地方，两个嫌疑人的身体素质一定很好，而且互相之间有所支援，能够从不同方向发现潜在的危险，对深山的环境也很熟悉，否则不可能做到。”
“大体上两个人的年龄应在20-30岁之间，其中一个人对这件事应该有过迟疑。”
他停顿了一下，“虽然受害人的身上有两处相似的贯穿伤，但是从伤口的深浅可以看得出力道，周围树木上也有被弓箭射中的痕迹，与其中那个浅的伤口的箭头痕迹一样。”
沈晏宁翻到其中一页报告，指给费尔南多和珍妮弗。
“从这一点看，他们应该一个强势一个软弱，地位弱的人服从地位高的人，他不一定想要做这件事，但因为想要跟随对方，所以也勉强自己去做。
“这可能是以后我们用来打破他们之间用血缘联系起来的关系的一个突破口。”
闻言，费尔南多的眼睛亮了亮。
“那丢失的背包呢？”珍妮弗问道。
“大概是有收集癖？或者只是需要钱财和生活用品吧。”
沈晏宁淡淡地说道。
珍妮弗的绿眼睛里流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就是这样？”
沈晏宁平静地看过去，轻而易举地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并不矛盾。
“从理论动机上来说，人有时候的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不可能是独立的、局部的。”
他停顿了一下，“比如一个人肚子饿了，想要吃东西，吃过东西后平息的是人的饥饿感，而不是肚子的饥饿感。
“吃东西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这个案子也可以理解为，他们一直生活在深山里，可能缺少某些生活的来源，通过拿走受害人的背包，获取所必须的生活用品或者是财务，来完成他们换取所需东西的目的。
“但如果跳跃到另外一个场景，他们换取所需东西的目的也会成为手段，目的就是为了从折磨猎物、看着猎物慢慢死去中获取快感。”
“所以，我认为他们并不矛盾，反而在环环相扣，一步一步推动他们去完成这件事情。”
他的语气没有被质疑后的情绪起伏，只是缓缓地说道，但也正是这样的冷静显出他的机敏与干练。
珍妮弗有一些吃惊，沈晏宁的进步似乎很大，短短两天间他已经融合了新的知识，一点儿都没有新警员的局促和无措。
他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速度前进，透过层层迷雾，寻找到事物的本质。
费尔南多的眼睛里闪现过惊喜，“你看了动机与人格？”
“只是看了一点点，时间有一些急迫，教授。”
沈晏宁诚实地回答道。
费尔南多笑了一下，这个学生也有着亚裔身上最常见的谦逊，如果他看了60%，那他也只会说看了一点点。
教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11点。
“很晚了，都去休息吧。”
费尔南多拍了拍手，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们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山，珍妮弗，你去这附近的镇子上看看，有没有售卖弓箭的地方，实验室那边应该能传来武器的型号。
“我们必须要在游客们大量涌入皮斯加前，解决掉这个案子。”
珍妮弗站起来，点了点头，金黄色的大波浪轻轻摆动，她低声说道，“好的，晚安，理查德，克里斯。”
沈晏宁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拿出了笔记本，重新开始查阅这次案子的卷宗。
几处发现尸体的地方相隔并不遥远，而且地势低洼，这很有利于凶手从高处追踪，利用有利视角观察他们的猎物。
他们明天应该去中心的高地山峰去看看，利用距离平均测算的方式有可能推测出凶手的住所。
他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古老的森林里，都住着邪恶的巫婆，她们拿着旅人眼睛里最珍贵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勾起他们的欲望和贪婪，迷失在深山之中——】
但山林里面住着的坏人真的是巫婆么？
他看向窗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墨蓝的夜空下，闪烁的寥寥星辰。
他睡不着，索性就走了出去。
夜晚的山林里温度并不高，微风拂过，带着草木森林的幽香。
他抬起头来看，发现夜幕低垂中，漫天繁星就似乎近在咫尺，有一种压迫而来的美感。
身后传来响声，他机警地回头看去，看到了教授胖胖的轮廓。
“很美吧，这里的星光在大城市是无法看见的。”
费尔南多有一些感慨。
沈晏宁笑了一下，“很美。
“我小的时候，在农村爷爷奶奶的家住，夏天里小伙伴都会跑出去看星星。
“现在的星星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又大又亮。”
费尔南多没有说话，只是会心一笑。
“但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星星的反应却是觉得，四周很黑暗，似乎很危险。”
沈晏宁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片刻后，他轻声地问道，“教授，我能看看关于【标本杀手】的卷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