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平来到王成宿舍等他。
“怎么这么早啊？张局长？”看着张平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不敢怠慢，在您昨晚下了指示后，我马上召集全局干部开了个会，开到了四点多，研究了一系列自查自纠的措施，和您汇报汇报。”张平主动接过了王成手里的包。
“哦？商量出什么措施了？”王成面无表情地上车了，一边不经意地问。
张平立即绕了一圈坐到了司机后头的位置，董鹏看着这一切没说话。
“我们马上整改，立即整顿，以实际行动给县委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车子开动后，张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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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有点失望，他心里不禁想：难道权力和金钱对人的腐蚀有这么大嘛？
“这种官话套话能别说了嘛？老百姓耽误不起了，街头的流浪汉耽误不起了，等你们这些官老爷走完程序都到冬天了，又该去街头发劣质棉袄拍照了！我以前在省里上班五年了，来湖西前，一直觉得这儿的干部应该很朴实，因为大部分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应该会更体贴老百姓，可是呢？却惊讶地发现，湖西有太多太多过了几天好日子，反手就收拾老百姓、收拾农民的干部！而且这些人的手段更狠，更恶毒。”
王成接过了董鹏从副驾驶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慢慢说。
“这些人不仅忘了初心，连良心也没了！只顾着每天接受各种宴请，穿梭于各种饭局，年纪大点的联合起来商量着搞点违法乱纪的事儿，自以为掌握了县里很多资源，自以为自己是县里的上层阶级，我认为这种人是很可悲的。一个人连来处都忘了，那他一辈子都是精神世界最底层最底层的人，这种人一辈子都跨不了所谓的阶级。”
这一番话说的很重。张平这一刻很难堪。
“你们的整改措施尽快实施吧，你这会也别跟着我，我发不发火不重要，工作做没做完、做没做好才重要。”车子到了县行政中心平台，王成下车后说。
然后留下不知所措的张平。王成扬长而去。
王成到了办公室后，让董鹏去调查下县城各单位的签单餐厅是哪些家？这其实很好查，县城屁大点的地方，比较好的餐厅也就那几家。各单位肯定不可能和路边的做盖饭菜馆签合同吧？肯定是选择那些还上档次的。
“对了，小董，多叫几个人去，最好叫上融媒体的记者也过去。你等会，我和陶书记说下，让纪委也派几个人。”王成说。
看了眼手机，想了想还是主动去隔壁陶然办公室找他了。
密码
陶然马上答应了。
安排好后，王成说：“我还想整顿一次我们体制内的婚外情现象，之前搞过一次，我感觉着没什么效果，我这两天发现单位有几个好像…作为干部，应该以身作则，而不应该带头破坏公序良俗。”
“你去搞你去搞，我支持你，昨晚已经说了啊，放心去整，你不是管着宣传口子嘛，就用精神文明建设的理由去搞这些人，你在湖西，也就还有那点儿时间了，好好干。”陶然很宠溺地说。
…
董鹏根据经验以及大家的“讨论”后，立即带着十几个人的队伍往那几家明面的餐厅赶去。
“你们餐厅和哪几个单位签约了？”纪委的工作人员出示工作证后问。
收银员立即叫来了经理，在得到餐厅老板的同意后，对还没来得及去报的签单进行了检查，纪委的一一取证。
当然，每个单位都有一些内设机构，他们往往也会和一些比较小的餐厅签约，一般多在农家菜馆等地，比较隐秘，像这些就必须查财务信息了。
很快，很多单位都知道县里又一次整顿签单问题的消息。
县里下午便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参会县领导除了陶然和蒋家，就是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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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和蒋家都没怎么说话，浅浅发完言就让王成畅所欲言了。
“同志们，很多事两位领导不好说，那就我来说吧，说的对与不对，是一回事儿，说与不说又是一回事儿。”王成开篇点题。
“吃饭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但是，用公家的钱吃饭，那就是大事了！各单位有定点招待的餐厅，能理解。但是，就怕有些人吃惯了，自己花钱不习惯了，啥饭局都签单，那就不对了啊！”
“之前，我在大龙镇也整顿过一次这样的情况，陶书记在县里，也多次三令五申不允许如此，可是呢？有些人为了省那点钱，屡次碰红线，外头的饭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吃了可以怎么滴嘛？我在省里上班的时候，周围的处长们，对从县里借调上来的干部，下意识第一句话就问“你酒量很大吧”？这不是表扬，这是我们的耻辱。”
“有人洋洋得意，还总结出了口头禅——钱包从来不动，老婆从来不用；并有不少人把这玩意奉为圭臬！我都感到恶心。我们每个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领导、是干部、是科学家、是老师；连人都不是了，谈其他的都是白搭。”
陶然和蒋家就坐在台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干部们。
“我知道，不仅你们这些局办乡镇有签单餐厅，就连一些内设股级机构都有签单餐厅，局里签县里的大餐厅，小单位就签路边小餐馆，你们不吃能死嘛？现在到处是科技，不怕吃多了喝多了，到时候出问题嘛？我警告你们，现在的养老负担压力很大诶，你们最好要小心点，养老政策肯定要调整的，肯定要与市场接轨的，别到时候那点子退休金还不够你们看病。”
…
王成说了一个小时，下头的人一动不动。
“那个县民政局救助站，我还是要批评下，我昨晚去看了那个救助站，杂草丛生，鬼都没一个！而街头的流浪汉没见少啊？那每年的经费去哪了呢？这个不查，不足以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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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只想诚恳的说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你们别嫌烦。把你们的架子放下来吧，你们不是什么官，你们也没有资格耻高气扬地分享这个县的资源，你们只是个给国家打工的管理者而已！脚踏实地地对你们的衣食父母好一点，好好履行自己职责不行吗？成不成？啊？算我代湖西几十万老百姓求求你们了，成不成啊，你们这些官老爷啊！”
王成说完这番话，没人鼓掌，会场尴尬地安静了几秒钟，随后陶然带头鼓掌，大家才稀稀拉拉响起了掌声，并越来越热烈。
但是，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