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真正的骨瘦如柴。
皮下就是血管与骨头，一点儿带肉的地方都找不到，就是僵尸，人家起码身上还有肉干裹着，双眼凹陷脸骨凸出，双侧凹下去的脸颊让嘴部越发凸显，牙齿牙龈凸出。
整张脸突一看像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千年干尸。
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已被赫连冥寒清洗干将并换上了干净衣服，赫连冥寒的身材健硕，衣服穿在男人身上就像是农村田园中树枝挂着破衣的样子。
子夜正坐在床头一剪刀一剪刀的剪下打结成一坨一坨的头发。
她的行动很缓很慢，葱白几乎无褶的纤长细指一下一下，一边捏着捡着，一边剪着，本来是副美如画卷的场景，但要先忽视她握剪子的右手，因其已紧握得五指指尘发白。
行动上，她仔细得就像是在做一件什么神圣的事情，但是脸上一片平静，得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子夜并不擅长剪发，东一块西一块的，渐渐的，一个狗啃的发形出来。
只是在场没有人笑得出来，随着头发落下，随着头皮的渐渐显现，烂得那一块块便映入眼帘，还伴随着股难闻的气味。
子夜的手在抖。
一双大手轻轻的附到她拿剪子的手上，赫连冥寒心疼的从背后环住她，同时握住她另一只手渐移着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父亲以服过大还丹，他已是牺牲无忧，这些交给我就好。乖，别看也别想，你先去外面透会儿气，我弄好再叫你进来。”
子夜毫无焦距的目光闪了下，点了点头，紧了紧相握的手后松开，放下剪子缓步离开了房间。
赫连冥寒给了屋内一艳丽女子一个眼神，女子恭敬的点头，转身立刻追向子夜而去。
这儿是个小村子，他们是在村民家里借宿一晚，一出屋子就是片用栅栏围起来的菜地，一个身穿带补丁衣服的妇人正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在菜地里采摘成熟的茄子，准备晚上做来给家里带来了好几年收入的贵客食用。
子夜静静的站在田垠旁，艳丽女子出来看到她，立刻默默的过去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静静的望着田间的母子。
“姆姆，这个可以吗？”男孩举起个还挂在枝上足有他手臂粗长的茄子问不远处的妇人。
妇人听声后转回身，看了眼茄子慈爱着笑点头：“挺好，就要摘这样的，狗娃，地里滑，你走路小心点。”
“哎，姆姆放心，狗娃已经长大了。”
妇人不动的站在看着男孩吃力的扯着茄子，男孩不得其法，以扯断了枝杆为代价，终于将茄子拿到手里，自知犯错的他怕怕的看向母亲，母亲反倒是淡笑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男孩得了鼓励很是高兴，兴奋得脸都红了，立刻又重新找下一只能够摘的茄子。
有了第一次的半失败，男孩后面更加小心，摘到第三个时，已经能不伤树的完整将茄子摘下，这让男孩很有成就感。
正想向母亲讨要夸奖，一抬头，正好面对的方向是子夜他们这边，见到子夜盯着他，立刻吓到一个倒退，脚踩到凸起的土，一个屁股墩坐下。就是摔了，手里的三个茄子也舍不得丢了依旧紧紧的抱在环中。
男孩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子夜，肉肉的小脸蠢萌蠢萌的，样子甚是滑稽。
子夜唇角微勾，然后迈步过去。
子夜便是不特意，她的气场也摆在那儿，妇人刚才是离得远又注意力集中在孩子身上没有注意，做为母亲的本能，她早已边干活边离孩子越来越近，孩子的摔倒她看在眼中，正想叫他起来，转瞬就注意到了子夜的动静，立刻就忘了叫孩子的事儿，赶紧的朝子夜搓着粗糙的大手拘谨道：
“夫人，地里脏，您可别下来省得脏了衣服，孩子让他自己起来就行，咱乡下人磕磕碰碰的很正常。”她还以为贵人是见到孩子摔倒善心的下来扶，一下就感觉眼前的贵人接地气了不少。
这些人是村长带来的，她第一眼见到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天上的神，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高攀的，别说高攀，就是靠近那些只是贵人身边的下人，都感觉自己不配。
子夜朝她摇摇头表示无碍，她人已缩地成寸的到了孩子面前，并没有扶他，而是蹲下与他面对面：“你刚才想干嘛？”
“什。。什么？”从来没有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和自己说话，而且不是这么漂亮的姐姐，男孩本来就没发育完全的智商已经全都跑走。
子夜尽量让自己亲和些，指了指他怀中的茄子：“刚才你摘下茄子后，抬头是找你姆姆吧？你找姆姆是想说什么？”
“我摘下来没有弄坏树，姆姆一定会高兴的。”男孩很是诚实。
“你做到了，成功了，所以希望姆姆夸你，是吗？”
男孩想了想，他好像是这个意思，然后怯怯了点了下头：“嗯。”
子夜没有再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孩子片刻，而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艳丽女子在子夜过来时已跟了过来，见子夜如此，她有些愣，不只是她愣，男孩和他的母亲也搞不懂子夜的意思，只是他们没什么感觉。
贵人嘛，想法肯定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要不怎么会是贵人。
艳丽女子一路默默的跟着子夜走在村子中，此刻正是家中造饭孩子归家的时候，村子里比较安静，穿行与村中道路中的都是急着回家的孩子。
对于村里突然出现的明显是有钱人的子夜等人，大家是害怕着避忌尽量的让开，有种多看一眼就是亵渎的感觉。孩子们思想单纯并无多余的想法，所以碰到时虽然感觉高不可攀的会躲开些不敢凑近，但也会远远好奇的看着。
“二牛，快回来吃饭，你个死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野，下次再敢这么晚回家，我就让你爹把你腿打断。”
“姆姆，来了，来了，下次不敢了。”
“狗蛋，回来吃饭了，晚上有煎蛋饼。”
“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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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呼唤，一句句回应，子夜面无表情的走着，听着。
谁也没看到，此刻她的眼中已闪出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