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
常空有点儿懵。
回到了那片虚空和星河。
他本以为这种玄而又玄的沉浸状态是可遇不可求的，很难再度达到。
没成想，那小幽灵那么轻轻一撞就又进来了。
如果真的如炎哥所说，那个小幽灵是财先生百年的修行，那么它所产生的灵性也很大概率脱胎于他，也因此……
肯定是个老银币。
这么思考来看，这小幽灵会不会也携带一些财先生的记忆呢？
常空一边思索，一边四处张望着那个小幽灵的踪影。
虚空和现实最大的不同之一，在于他没有方向的概念，没有上下左右。
常空也仅仅是靠着星河的源头来源于石碑、通向那个巨大的黑洞作为前后分辨的依据。
也因此，小幽灵的攻击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方向。
“嗖——”
说曹操曹操到，念及至此，只见一道黑影从后方窜出。
常空迅速回身，但在定位小幽灵的位置之后，眼瞳猛地一缩！
因为他注意到，这小幽灵竟然是从过去长河中的一颗珠子当中钻出来的！
随着它的现身，常空注意到那颗珠子当中的混沌竟是少了那么一丝。
而那小幽灵……
吸收了适才包括狼王在内的数十只厉鬼、又加之从过去的星辰珠中不知道有了什么机遇、吸收了那一丝混沌气，如今的它……
且不说模样，就是单说这体型、这体积，和刚刚的“小”幽灵天差地别！
但为什么常空就那么断定这就是小幽灵呢。
因为它依旧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尖锐的声音……像是低吟，又宛如嘶吼，和“狼王”记忆当中耳畔响起的古怪声响别无二致。
此刻的小幽灵仿佛有了呼吸，一吸一呼之间，身形也随之膨胀、回缩、膨胀、回缩……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吸气之时，除了身形的膨胀，它的身上，包括两肩、胸腹、后背上，会显现出数个狰狞的脸庞，就如同这些灵魂被它生生吞噬，还在尚未消亡时的挣扎。
常空忽觉得这形象有些熟悉。
但还不待他细想些什么，那小幽灵的目光宛如刀锋，让常空浑身一颤。
对视片刻，小幽灵瞬间启动，但并非冲向常空，而是冲向他和常空中间的那个星辰珠！
常空心头一紧，将将从一颗珠子中出来便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若是让它再去吸收一颗星辰珠中的那混沌的气流，可能折戟在此的就是自己了。
心神一动，常空便来到了小幽灵的身后。
虽然这虚空星河是那黑色旷野之外的虚空，但常空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旷野之中，哪怕是横跨千米万米的移动，需要的仅是一个心神、一个念头。
当然，前提是你灵魂当中的精神力要足够多。
挥手之间，一声口哨响起，赤金色的火苗自掌心点燃，就要拍向小幽灵。
“呃呃啊啊啊啊——！”
一张狰狞的脸自小幽灵的背后探出，龇着獠牙，但却灵巧地绕过常空的手掌，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处。
而就在这一时刻，小幽灵触碰到了星辰珠。
下一瞬间，两人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
常空心中此时是惊涛骇浪。
明明，这星辰珠在星河之中的我们无法进入，可这次为什么……
正想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
熟悉的暗红色水流、熟悉的泥沙……
这是忘川江底。
只是这次没有了温诺的龙气屏障，但好像……丝毫没有感觉有任何的窒息感和被忘川河水的侵蚀感，等等！
缓缓到达江底，常空稳住身形，在确认了四周并无异样之后，他抬起了手腕。
一道锁链样式的纹路在手腕的皮肤上一闪一闪，但他可以确定……绝对有【以太】的气息。
如果鬼神在这里，他会一眼注意到，此时常空手腕上的锁链，和他自己手腕上的缔结封印一模一样，而气息……和所有守护神的缔结封印也一般无二。
“灵慧，这是以太吗？”
“……”
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常空闭上眼，细细的感知着。
体内的神灵力、小火炉的暖流都在正常的运转着，和刚刚在星河之中的灵魂状态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是……自己的躯壳真的投入到了这星辰珠子之中，只有自己的【黑色旷野】似乎和这里切断了联系。
星河、星辰珠，以太、混沌气，黑色旷野……到底有什么联系？
常空睁开眼睛，将眼底的疑惑隐去。
因为此时并不是一个思考问题的好时机，而且这些问题好像一时半会儿想想不明白。
极目远眺，常空胸口小火炉的暖流涌入双目，【洞观】发动，空间在眼前急速流动，那个财先生设下的坐标映入眼帘。
……还有一只四处游荡的小幽灵。
“果、果然……来到了过去的时间。”
常空低喃着，迅速收回了目光，身子瞬间紧绷。
因为近前不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像是个人的影子，但当常空想要凝目观察的时候，便消失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
是谁呢？
还不待常空细细思索，耳边的恶魔低语再度响起。
狂躁、暴虐的情绪自常空心头升起，此刻他只想破坏掉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是小幽灵的低吟！
像极了魏渊渟的【禄存·七毒】，能够掌控人的情绪。
但心头骤然升起的危机感，让常空强忍住脑海中的负面情绪，就地向前一滚。
下一刻，就在刚刚常空战力的地方，脚下，之前常空丝毫不曾注意过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黑色触手瞬间冲出，下一刻便将面前的空气紧紧缠绕。
啪！啪啪！
根根触手像是鞭子一样，劲力抽打到一起啪啪作响。
若是刚刚自己站在那里，此刻怕不是已经被抽成了碎肉齑粉！
常空喘息着，那黑色的触手分明是……以太！
这是那个从星河之中随自己一起来到这个时间点的小幽灵！
在没有“灵慧”的控制之下，面对【以太】，常空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没底的意思是……可能会死！
这一刻，常空的冷汗瞬间沾湿了整个后背衣衫。
不是刚刚的生死时刻，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于体内那初代的七魄的依赖也越来越大，丝毫不输于从前对鬼神的依赖！
这无异于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别人的裤腰带上——随时都有被扔掉的可能！
嗖嗖嗖——
方圆十米内，地下的触手根根拔起，纵使常空脚踏七星，灵活闪躲，已然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死追不放。
咚！咚！咚！
捶胸三下，随着气血灌身，常空的热血模式加身。
下一刻，速度陡然提升，在轻松躲过以太触手的同时一个转身，掌心点亮一点赤红的烈火，宛如朱砂，殷红似残阳。
那是老君炉中蕴藏的火种——六丁神火！
自身拥有的红莲业火，自当是那鬼物和以太的克星，只是那红莲业火的火种在那黑色旷野之中，有其心无其力了！
双掌合拢，在嘴巴欠拢成一个喇叭的形状。
“呼——”
轻轻一吹，头顶的金箍也随之一亮，刹那间，六丁神火化作一只灵猴，呲出獠牙，直直地扑向那宛如巨蟒一般的触手！
身后再度传来异响，常空脚下一动，便是出现在十米之外。
他微微喘息着，原本以为这触手的覆盖面积不过只有刚刚方圆的十余米，如今看来，方圆数百米可能都是这些触手！
“这……这畜生，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布置下的这些陷阱？”
常空的表情有些难看。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布下的？”
熟悉的声音让常空的瞳孔陡然一缩！
气息，是小幽灵的气息，它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但是声音……
分明是财先生的声音！？
常空心头一沉，他意识到，虽然自己知道是在过去，但究竟是在多久之前的过去，却并未确定，难道这次是来到了财先生上一次偷偷潜入酆都的时候？
其实常空反倒是希望是这个答案。
因为若这仅仅是不久的之前，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和李东泽、温诺三人来到这忘川江底的时候，他便已经在了。
“咦？不对、不对……这不是……”
财先生的声音有些疑惑。
常空只觉得后脖颈被紧紧地捏住，下一刻自己的脸就和江底的泥沙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小幽灵身上的数十张脸庞。一个似是脑袋上的一个洞口一张一合，里面发出的却是财先生的声音。
“罢了。便解决掉你吧。”
财先生松开常空，刚刚被紧掐脖颈的窒息感瞬间消失，下意识地，常空便想开口喘息。但就在这一刻，周遭方圆数十米的触手蜂拥而至，宛如封魔一般直奔常空的七窍而去。
数秒之后，江底恢复平静。
常空静静地躺在泥沙中，似是被掩埋起来，只留下一张脸，仰面朝天，看着那不知多远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