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
万厉在脑海里划过另外四个字。
斩草除根。
一个人活在世上，一般不会是无根浮萍。总有某个人惦念着某一个人。杀掉某一个人，就要杀掉某个人。
世上很多人的生死是联系在一起的，只是大部分是单方面联系在一起的。
就像妻子可能会为儿女的担忧而心死，儿女却不一定会为母亲的生死而心死，至少不会产生生死相依的想法。
当然，也有可能妻子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去和留下而心死，但是却可能会有人挂心她的担忧。
一瞬间，万厉的脑袋里塞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他游历万灵大陆时见过的点点滴滴，他已经分不清纠缠在一起的丝线是哪根与哪根了。
然而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无法将任何人的经历和花无量套在一块。
“我说要杀了你哎。”木之青不可思议，“你怎么没反应？一点都不怕死吗？”
万厉回神。
木之青手腕微动转动着木棍绕过尸体，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血迹，然后来到万厉的身前。
他好像应该感到怕的。
因为木之青说要杀他。
虽然她说的话一直不知真假，可能话语轻巧时猝不及防便会动手，也有可能表情凝重时却耸肩一笑。
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万厉都没有害怕。
他觉得……木之青的心情不见得有多么美丽。
即使她笑着，但是万厉觉得她并不想笑着。
她的心情好像糟糕透顶。
“把手伸出来。”
万厉当真把手伸出来了。
“你是傻了吗？”木之青笑，“剑修没了手可不行。”
她持着木棍往外扬了扬，却不是收割人的性命。
万厉感到手上黏腻的触感。
他垂眸，看到一个沾满血的储物袋，上面还有一朵小花的刺绣。
——木之青扔给他的。
“元婴修士的储物袋哎，便宜你了。”
说着，木之青持着木棍绕过他走了。
万厉愣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喊道，“我可不可以为他收尸！”
木之青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吧。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木之青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万厉咽了咽口水，回身靠近那团无边无际的血。
他顿了一会儿，刚要伸出手，忽然一团火焰乍然出现，一瞬之间便落到尸身上，熊熊燃烧。
万厉反应极快的施出灵力，然而扑灭火焰时，地上的尸身已是面目全非。
他持着剑愤怒无比，“谁！”
远处的雪地上站立着一个黑衣身影，黑衣里头隐隐看到几分金色的纹路。
那人不高不低，面容被一团黑气包裹在一起。
“你是……魔修！”
那人似乎冷冷道，“他不配拥有全尸！”
万厉追出去，他却已是不见踪影。
万厉找不到他，思索不到他的身份，回来的时候看到面容焦黑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忽感心中酸涩不已。
他忽然想起师尊曾与他说过的话：徒儿，每个人的结局都不相同。你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心却太软。为师见过许多陨落的人，也许终有一日，你便会习惯这些了。
万厉闭上眼，蹲下身。
——
“他是谁？”
木之青坐在水边洗木棍，木棍纤尘不染，然而旁边的虚影一直觉得它上面有血迹。
既然他这么坚持，木之青就随手揪了几只妖魔出来，放一些火焰，冰块便会变成水了。
素净的手舀起清澈仍带有温度的水冲洗着木棍，木之青杏眸微抬，“我还以为节灵前辈看得出来。”
节灵月白色的衣袍也是虚影，他蹲下来，衣袍却不会沾地，他侧头看了一会儿她，“吾看出他身有魔骨，但是你们之间似乎有些渊源。”
木之青把木棍扔到水底，任由水流冲刷着它，又慢条斯理的洗了洗手。
“从前相处过一段时间。”
节灵垂眸看着水底的木棍，忽然问道，“融合得如何了？”
木之青笑眯眯，“与当年的虚妄蝶一样的程度。还要多谢节灵前辈筹谋多年的馈赠啊。”
“无须客气。”节灵站起身，“你目前是对吾最重要的存在。”
木之青抱臂看着他，再口口声声的前辈，也掩盖不了她眉眼间不甚开心的情绪。
节灵弯唇。
“带吾去瞧瞧这许久不见的玄灵大陆吧。”
木之青沉默一会儿，蓦然笑眯眯道，“好啊。”
水已经逐渐转凉了，木棍从水里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
节灵消失在原地，木棍灵光一闪，乖乖回到木之青的手掌心。
她垂眸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身后的水池渐渐凝结成冰。
万里冰山的入口很热闹，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
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会这样，可能是因为玄冰城城主新定的制度，为了不损耗灵石，修士们大多都会在城外解决矛盾。
木之青瞥了一眼，不甚感兴趣的移开视线，走上北寂桥。
身后却渐渐噤声了。
无论男女老少，修士们的脖子统一的往一边扭，目瞪口呆。
“那是……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我想起来了！木之青！她是木之青吧！”
“不是说木之青失踪了吗！”
“寒巫族和她一道失踪，她却回来了……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几百年的时间，原先认识林广归那辈的人早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陨落，对他们来说更熟知的天才应该是万厉等人。奈何书籍和前人口口相传的人物他们很难忘记。
原先这一辈的修士们不该认识木之青的，然而她和城主的人一道前往寒巫族，动静太大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围观过，所以对木之青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都已经清楚。
所以如今乍然见到她，不由受到惊吓。
“不对啊，”有人默默说，“书上不是说木之青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和善的样子吗？怎么现在……”
北寂桥很长很长，上面有很多修士，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注视一道碧色身影。
碧色身影穿梭在他们之间，眸光不偏不倚。直视前方，唇角像是天生就带有三分笑意，然而却不能让人感到半点亲切。
就是那种谁敢惹她就死定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