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电报发出之后,索科夫就处于一种忐忑的状态,就如同等待老师公布成绩的学生一般。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能做决定的人是罗科索夫斯基,接到自己的电报之后,肯定会命令自己带部队护送卢金和博尔金返回防区。但如今让自己深入敌后作战的人是朱可夫,他是否会允许自己带部队返回,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看到索科夫坐卧不安的样子,哈巴罗夫好奇地问:“米沙,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还能担心什么?”索科夫冲着哈巴罗夫苦笑着说:“自然是担心上级不允许我带部队返回防区。”
“我觉得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应该会允许你尽快返回我军的防区。”
“如果能做出决定的人是罗科索夫斯基,我肯定不会有丝毫的担心。”索科夫摇着头说道:“但我们能否立即返回防区,他说了不算,要朱可夫点头才行。”
“米沙,你的顶头上司是罗科索夫斯基,如果他要把你撤回来,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吧。”
“安东,难道你忘记了《莫斯科保卫战》里面的剧情了吗?”见哈巴罗夫有些盲目乐观,索科夫特意提醒他说:“罗科索夫斯基见局势危急,自己无法在现有的区域继续坚守,打算把部队撤到伊斯特拉水库地区构筑新的防线,结果被朱可夫拒绝了。后来罗科索夫斯基绕过朱可夫,直接给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元帅打电话,请求撤退事宜。老元帅请示了最高统帅本人之后,同意了罗科索夫斯基的请求,允许第16集团军撤到伊斯特拉水库驻防。正当第16集团军的部队按照命令,有序地撤往伊斯特拉水库时,却被朱可夫的一封语气严厉的电报所制止了。”
听索科夫这么一说,哈巴罗夫立即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有些迟疑地说:“米沙,你觉得朱可夫会否决罗科索夫斯基让我们撤回防区的提议?”
“完全有这种可能。”索科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要他觉得我们留在敌后还有价值,肯定不会让我们回去的。”
“那隐藏的军火库呢,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哈巴罗夫见索科夫此刻时归心似箭,不免有些担心地问:“根据地图显示,隐藏地段距离这里不超过两公里。你只要给我一个小时,我一定能把军火库找出来。”
索科夫的目光落在那些跟着卢金和博尔金突围出来的指战员,发现大多数人都是赤手空拳,就算有武器的战士,似乎也没有了弹药。他冲哈巴罗夫点点头,说道:“好吧,安东,我让朱科文少尉带一个排随你行动,去寻找隐藏的军火库。不管有没有找到,在两个小时后,都必须回到这里。明白吗?”
“放心吧,米沙。”哈巴罗夫指了指他从一名德军军官身上缴获的手表,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会守时的。”
当哈巴罗夫和朱科文少尉带着一个排的战士,乘坐八辆卡车离开时,博尔金走到索科夫的身边,有些好奇地问:“中校同志,你的部下这是去什么地方?”
“将军同志,”索科夫态度恭谨地回答说:“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隐藏有一批作战物资,我的部下是过去提取物资的。”他朝不远处正在吃东西的指战员,继续说道:“我看随您和卢金中将突围出来的指战员,很多人都没有武器,等作战物资运回来之后,我会尽快把他们武装起来。”
“索科夫中校,如果能给指战员们重新配发武器,那真是太好了。”得知索科夫打算给自己的部下配发武器,博尔金显得很是激动:“有了武器之后,我们再遇到敌人时,就不用再想法避开他们,而是勇敢地冲上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卢金的担架前。
索科夫蹲在担架旁,关切地问卢金:“将军同志,您感觉怎么样?”
卢金闻言,咧嘴笑了笑:“本来还疼得厉害,但卫生员给我换了药,又打了一阵吗啡,感觉好多了。”
索科夫心里在琢磨,虽说青霉素这种高效消炎药还没有问世,但像磺胺这样的消炎药,苏军已经有了,便转头问卫生员:“卫生员,我记得有种消炎药,叫什么磺胺,不知你那里有没有?”
“旅长同志!”卫生员听索科夫这么问,连忙解释说:“这次出来时,我带了一部分磺胺,但夺取博雷切沃之后,我在救治伤员时,已经把药全部用光了。”
得知磺胺已经用光,索科夫不禁暗自感叹可惜,不能为卢金的伤口消炎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血有快速疗伤的效果,但却不能在这里让卫生员给卢金抽血,若是知晓的人多了,恐怕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闲聊几句之后,博尔金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中校同志,你给上级发的电报,有回电吗?”
“暂时还没有。”索科夫摇着头说:“正是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回电,所以我只能让部队继续停留在此地。”
卢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免担心地问:“索科夫中校,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停留在道路的中间,难道就不怕被德军的侦察机所发现吗?就算没有侦察机,这条路上也有可能出现敌人的巡逻队,若是暴露目标,可就麻烦了。”
索科夫觉得卢金说得有道理,是自己太大意了。
就在他准备叫奥尔加和拉耶夫过来,让车辆和指战员们暂时撤进森林时,报务员急匆匆地跑过来,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旅长同志,电报,电报!集团军司令部来的电报!”
听说是集团军司令部来的电报,索科夫的心跳不禁加快了速度,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份决定了自己和许多人命运的电报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
他一把抢过电报,快速地浏览起来。
等看完电报之后,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好在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罗科索夫斯基在电报里命令自己,立即带部队返回防区,并要确保卢金和博尔金两位将军的人身安全。
看到索科夫脸上惊喜交加的表情,博尔金忍不住问道:“索科夫中校,不知电报上写了些什么?”
索科夫将电报递到了两人的面前,如释重负地说道:“两位将军同志,电报是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发来的,他让我立即带部队返回防区,并确保你们二位沿途的安全。”
博尔金接过索科夫手里的电报,仔细地浏览起来。而坐在担架上的卢金,却感慨地说:“索科夫中校,战争爆发后,我和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曾经多次并肩作战。第一次是在乌克兰的舍佩托夫卡,当时他派人到我的部队看管的军用仓库里领用物资,我吩咐后勤部长马兰金,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只有让我们的指战员拥有的精良的武器,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
“将军同志。”索科夫趁着卢金讲话的间隙,插嘴说道:“马兰金少将如今是西方面军的作战部长,不久前还曾经来第16集团军视察过工作。”
卢金得知马兰金还活着,甚至当了西方面军的作战部长,脸上不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真是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老伙计。真想立即回到我军的防区,和他们见上一面。”
“放心吧,将军同志。”索科夫向卢金保证说:“我们这里距离我军的防区不过几十公里,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顺利地返回防区。”
博尔金看完电报,抬头望着索科夫问:“中校同志,既然你上级的回电已经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索科夫原本想说自己还有人没回来,但转念一想,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护送卢金和博尔金安全地返回第16集团军的防区,其余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到一旁。
想到这里,他叫过站在不远处的祖布中士,吩咐道:“中士同志,你带一个班外加一辆卡车,就留在这里等朱科文少尉。若是他们回来了,就让他们立即到博雷切沃城内找我。明白了吗?”
“知道了,旅长同志。”祖布中士点着头答道。
安排好之后,索科夫命人把卢金的担架抬上卡车,让博尔金上了吉普车,又等其余的指战员登车后,调转车头朝着城市的方向而去。
车队进入城市时,负责留守的那名上尉立即迎了上来,有些诧异地问:“旅长同志,卡车怎么少了几辆,而且人数也少了一部分,难道你们在路上与敌人发生过遭遇战?”
话刚说完,上尉就发现索科夫等人不像打过仗的样子,连忙又说:“可是,我在城里似乎没有听到什么枪声!”
索科夫没有立即答复这名上尉,而是转头对博尔金说:“将军同志,我这里还有事情,你们先去到教堂里面休息休息,等我忙完之后,我再去见你们。”
“嗯,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上尉望着离开的博尔金和躺在担架上的卢金,好奇地问:“旅长同志,不知道这两位将军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他们不久前刚刚跳出了德国人的包围圈,”索科夫简短地说道:“他们我军阵地转移的途中,正好遇到了我。我见他们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就顺便把他们带了回来。”
介绍完情况之后,索科夫问上尉:“城里的情况怎么样,发现敌人的动向了吗?”
“一切正常,旅长同志。”上尉苦笑着回答说:“城里的居民都疏散了,你们走了之后,就只剩下我们连的一百多号人,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外人。”
“上尉同志,我记得在解放这座城市时,我们缴获了几辆三轮摩托车。”索科夫望着上尉问道:“不知那些摩托车在什么地方?”
“就在教堂后面的空地上。”上尉反问道:“旅长同志,您问这些摩托车做什么?”
“根据上级的命令,我们要立即返回自己的防区。”索科夫说道:“由于来的时候,鲁扎河上的桥梁已经被我们炸毁,如今不知桥附近的情况如何。你立即派出几名得力的战士,骑着摩托车赶往桥边侦察。”
“明白了,旅长同志,我立即命人骑着摩托车去鲁扎河边进行侦察。”
索科夫回到教堂时,正在喝茶的博尔金站起身,有些着急地问索科夫:“索科夫中校,我们需要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
“将军同志。”听博尔金问起,索科夫向他和卢金解释说:“当时我率部来进攻博雷切沃时,担心敌人通过鲁扎河上的桥梁,从后方攻击我们,所以命人将桥梁炸毁了。如今上级命令我们返回防区,我先派人过去查看,一是看桥梁是否有修复的可能,二是看河的对岸是否出现了敌人。”
“如果你发现桥梁无法修复,或者是能修复,但对岸被敌人占领,你会怎么做?”
面对博尔金提出的问题,索科夫不慌不忙地回答说:“将军同志,您别担心。假如桥梁无法修复,或者是对岸出现了德军部队,我们大不了换一条路回去。我就不相信了,我这里一千多号人,不能护送你们安全地返回我军的防区。”
听索科夫这么说,博尔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为自己辩解说:“索科夫中校,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质疑你的决定,而是想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看能否给你提出合理的建议。”
索科夫何尝不明白,博尔金这么问,是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但他竭力用平稳的语气说:“将军同志,朱可夫大将之所以会派部队的部队深入敌后作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也许在朱可夫大将的心里,我有能力应付一切突发的意外。”
就在博尔金还想再说两句时,却被卢金制止了:“博尔金,别说了!既然索科夫中校说有信心护送我们安全地返回我军的防区,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他,而不是对他提出质疑。”
面对为自己说好话的卢金,索科夫冲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别看这支部队是自己带来的,但卢金和博尔金的级别摆在那里,如果他们强行要接管部队的指挥权,自己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只能选择服从。
“索科夫中校,”卢金微笑着对索科夫说:“我们能否安全地返回我军的防区,能否与那些老战友、老搭档重新见面,可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