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从四下里又涌出两队人马。
其中一队，明眼人一望便知是皇家禁军；而另一队现身之际，周遭众人皆面露惊色，似是对其极为忌惮。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直直朝着徐瓒射去。
紧接着，徐贵妃那惊恐的呼喊声传来，与此同时，箭镞刺入肌肤的闷响也清晰可闻。
只可惜，这一箭并未射中徐瓒的心脏，而是稍稍往左偏了些许，射中了他的胸膛。
南湘和纪卿尘见此情景，倒也不觉得意外。
若是这威名赫赫的徐大将军这般轻易便丢了性命，那可真是辱没了他的大将军之名。
况且，有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必定要大白于天下，徐瓒若是就这么草草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徐瓒面色狰狞，伸手猛地拔出胸膛中的利箭，抬眼朝着射箭之人看去，目光中满是惊疑不定。
待那男人步步靠近，徐瓒心中明白，自己大势已去，遂不再反抗，任由那射箭男人身旁的侍从将自己捆绑起来。
男人缓缓半蹲在徐瓒面前，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冷声道：
“徐大将军，可还认得我？”
徐瓒即便沦为阶下之囚，却也不见丝毫惊慌，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神情微微一变，沉声道：
“是你！”
见徐瓒认出了自己，仇天海也不再多言，当即抽出手中长刀，狠狠砍向徐瓒，怒声道：
“这一刀，是为太子！”
言罢，又是一刀砍下，“这一刀，是为你通敌叛国、出卖大乾！”
紧接着，第三刀落下，“这一刀，是为因你而丧命的大乾万千百姓！”
连砍三刀，徐瓒原本挺直高傲的身子，此刻已变得狼狈不堪。
面对仇天海的清算，他并未反驳，反而仰头大笑道：
“老夫没有错！老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徐家，为了大乾！”
众人听闻徐瓒这一番疯言疯语，心中皆愤慨不已，有人欲破口大骂，却碍于徐瓒多年来的威严，只能强自忍住，只能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似要将徐瓒千刀万剐。
然而，这众人之中可不包括南湘。
只见南湘柳眉倒竖，莲步轻移，直怼徐瓒面前，怒声道：
“大将军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可这不过是些拙劣不堪的借口罢了。徐瓒，你敢对着上天起誓吗？你敢对着纪家军万千英灵，以及那些无辜受牵连之人，说你问心无愧，所作所为皆无错处吗？”
南湘言辞犀利，说罢，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而后继续斥道：
“似你这等行径，背信弃义，罔顾忠义，卖主求荣，行那苟且之事，竟还在此大言不惭，妄图混淆视听。
你所行之事，上负皇恩，下害黎庶，致使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你将祖宗基业践踏于脚下，把大乾的万里河山置于危难之中。
往昔朝堂之上，你阳奉阴违，结党营私，朝堂清明被你搅得乌烟瘴气；边关阵前，你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致使将士们血洒疆场，冤魂遍野。
你口口声声为了徐家、为了大乾，实则是为了一己之私，满足你那无尽的贪欲与野心。如此行径，与那祸国殃民的奸佞何异？与那残害忠良的宵小何别？
今日你即便身死，也难赎你滔天罪孽，即便千刀万剐，也难平众人之恨！”
“说得好！”
众人听闻南湘这一番言辞，只觉热血上涌，看向徐瓒等人的目光中，厌恶之色愈发浓烈。
纪卿尘望着傲然伫立、将徐瓒怼得哑口无言的南湘，眉眼间温柔与骄傲尽显。
此间，承明帝可不是个无足轻重之人。想当初徐瓒挟制天子，却被仇天海射中之时，承明帝便趁乱逃远了。
此刻，他望着眼前这局面，看着赤焰军、纪家军和禁军众人，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不多时，他便明白，今日之事，自己已然失去掌控。
虽说他曾与徐家、李家合作，也一直知晓徐瓒和李准这两个老匹夫野心勃勃，却未曾料到，徐、李两家竟早早与北狄夷族暗中勾结。
念及此处，承明帝按捺不住，狠狠踢了徐瓒一脚，心中冷哼：老匹夫！朕的江山，岂是你能觊觎的！
发泄过后，承明帝的目光，不期然与仇天海那黑沉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承明帝脸上满是惊疑之色，旋即朝着皇家禁军统领这边奔来，脸上强扯出一抹笑：
“章统领，护驾！”
章统领瞧了瞧略显狼狈的承明帝，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仇天海，再次望向承明帝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陛下放心。”
言罢，他抬手一挥，周围的兵卒瞬间将承明帝挟持住。
承明帝头上冠旒滚落，头发散乱，眼眸猩红，满是怒意地高呼：
“放肆！”
可那眼底，却藏不住万事脱离掌控的无力，以及真相渐被戳破的惊惧。
承明帝低下头去，试图催眠自己，不再去看仇天海那张脸。
忽然，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缓缓摆正，迫使他与之对视。承明帝抬眼看向来人，眼中又涌起一丝喜意：
“皇后！皇后！快护驾！”
纪卿尘看着这般模样的承明帝，眸中神色冷淡，满心作呕之后，只觉无趣至极。
就是这么一个人，既倾慕兄长才华，又不甘于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联合徐家、李家，毒害了惠献太子，而后登上皇位。
又因忌惮岳家魏国公功高震主，再度联合两家，坑杀三十万纪家军，致使魏国公战死。之后，更是默认李家将嘉兴苏家灭门。
事后，又觉得自己对魏国公府做得太过，这五年来，一直想着弥补，可一边却又纵容着徐、李两家。
当真是既不想背负骂名，又妄图留下美名，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今日这般情景，纪卿尘只觉是自己高估了承明帝。
满腔仇怨好不容易寻到发泄之人，可那人的眼眸中，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实在可笑，无聊透顶。
南湘跟在纪卿尘身后，也看向承明帝，敏锐地察觉到纪卿尘情绪异样，她伸手轻轻握住了纪卿尘的手。
纪卿尘原本厌世的情绪瞬间消散，看向南湘，凤眸含笑，只一眼，便觉安心。
承明帝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目光下意识下移，落在了两只紧紧相扣、十指交缠的手上。
原本就愤怒至极的他，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南湘和纪卿尘，憋出半句“你……你们……”
仇天海自然也留意到了承明帝的失态，当即挥动剑柄，将承明帝的手狠狠打了回去。而后，笑呵呵地站到承明帝面前，挡住了他对纪卿尘和南湘的举动。
“陛下，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当真认不得在下了？”
“你是……你是二哥身边的仇大统领！”
仇天海冷笑：“陛下，您就莫唤‘二哥’这两个字了，属下可不想太子殿下在地下都不得安宁，被您恶心一把。”
还在原位的大臣和宗室一直默默低着头，没有不自量力地去挑战皇后的底线。
知道了这么多大事，他们中的有些人都怕活不过今晚，只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做当背景板杵在那，保住小命听听皇室秘辛也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