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啊,又去饭店给你孙子买饭啊?”街边卖菜的老婆子笑着问道。
林大壮胸口有些闷闷的,他猜测是自己昨夜没有睡好。
听着卖菜阿婆的问候,他还是忍着不舒服笑着回道:“是啊,小舟每天学习太累了,刚才饭店给我打电话,说早上新到的排骨,做了糖醋和汤,我去取点回家,娃娃晚上回来补补”
“诶哟,前几日瞧见你孙子,是瘦了不少,学习压力大吧,一会拿点菜回家,放在汤里面汤里面烫一烫就能吃,新摘的,可嫩了”老婆子说着抓了一把,装在塑料袋里,追上前去往林大壮手里塞。
林大壮推辞几下,实在不抵热情,还是收了下来。
“改天带孩子来亲自谢你”林大壮捂着胸口,手有些抖。
从口袋里哆嗦的摸出药,匆忙往嘴里塞了一粒,干咽下去后,找了个树荫下坐了一会。
明明没有很热,但林大壮却觉得浑身冒冷汗。
他这样子,恐怕拎不了重菜了,缓了好一会,他打开手机给饭店打电话。
“喂…老王啊,有点不舒服,我晚点再去拿吧,…对对…你先别弄了…”
挂了电话,林大壮喘了两口气,扶着腿撑着站起来,缓缓地往家走去。
老婆子瞧他满脸是汗,还问:“怎么啦,刚才瞧你在树底下坐着,犯病啦?去医院吧!”
林大壮摆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吃药了,回去歇会,下午再去拿菜”
“是哟,你这样子先歇着吧,快家去”
林大壮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瞧她有客人来了,便没有道别,扭头往家里走去。
路过一中门口的时候, 他还是驻足看了一会,大门正对着操场,红旗在风中飘扬着。
他的脚越来越木,手抖得也厉害。
只不过从小区门口走到楼下,就已经气喘不止。
背心已经紧贴后背,前胸也湿了大半。
他扶着楼梯扶手,抬起一只脚跨在三层,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就快到了…”
两层阶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手哆嗦的厉害,指纹对不上,门一直滴滴滴的响。
林大壮心里急得很,对着门上的监控说了一句:“小舟,把门开开”
可他心里也知道,林轻舟在上课。
他于是用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强按着将指纹贴上,这一次门打开了。
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发凉,冷的要命。
打开门,进去,只弯个腰脱鞋的功夫,身体就不受控制倒在地面。
林大壮的脸贴着地板,抬眼望书案看去。
林山北十七岁的笑容。
他放弃挣扎,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呼吸不上来,疼痛像是流水一般渐渐淹没他,直到逐渐看不清楚面前的一切。
忽的陷入黑暗。
像发烧时做的梦一般,光怪陆离的光在眼皮上一遍又一遍的闪动。
耳边一直有个女孩声音,絮絮叨叨的。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是死了,之前住院的时候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身上到处都疼。
现在一点痛都没有,还觉得很温暖。
他控制不了身体,却能感知到自己的力量。
睁不开眼,但能听见鸟语虫鸣和一个小娃娃诶哟诶哟的声音,听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女孩,天天对着自己喊老爹树然后絮絮叨叨说一堆日常。
林大壮每次听到女孩说话,总忍不住想起林山北,声音很像,却又…有一点不像。
当她说她喜欢一个男子,可惜和那男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睁开眼, 到底要看看那个男子什么身份。
突然有一天,那女子的声音不见了。
只剩下小娃娃每天诶哟哟的声音。
林大壮有点急他很想问,那女娃娃呢?她去哪了?
是不是为情所困?还是说与那男子私奔了?
他逐渐忘记去计较,自己到底是死还是活这件事,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每次沉睡醒来就期盼着那女孩的声音。
想听她说话。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想有一日能睁开眼看看,她是不是林山北。
他那个苦命的…长不大的孩子。
不知何年何月,他终于有一日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他揉揉眼,缓缓地睁开。
是一个树林。
垂头看了看手,是个年轻的手。
又看看脚…嗯?怎么埋在土里?
他拔出脚来,吧唧一下摔了个大马趴,原来是忘记怎么走路了。
两只脚不太会动了。
他坐在坑边适应了好一会,忽的瞧见一个小娃娃拎着一个小木桶,诶哟诶哟的像自己走来。
林大壮张嘴,想说:小娃娃。
却发现自己发出来的音很别扭:“啊啊啊”
他到底是死了多久了,不会走路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尧走到跟前了,才发现岩大人化形了,一头长发披散着,两眼无声,口中啊啊啊的怪叫。
阿尧一个踉跄,将小木桶摔了。
却又很快爬起来,将岩大人扶起来:“岩大人…你怎么样了?”
林大壮眨眨眼,不明白这小娃娃在说什么,什么岩大人?
他不叫岩大人,他叫林大壮。
可他说不清楚话,也不想啊啊啊的像个傻子。
就这么看着小娃娃。
阿尧兴奋极了,将岩大人扶着在不远处的榻上坐着,然后两个小脚丫子吧嗒嗒跑进小木屋里:“娘娘!娘娘!岩大人化形了!”
听到阿尧的喊声,扶着窗框,站起身来,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去。
林大壮也看到那窗边的人了。
他好奇的看着女子的容颜,不像,不像林山北,如果她一直在这里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去找自己说话呢?
丹霞看着岩规那一双眼,心头扑通的跳。
那双眼里没有情意,只有生疏。
他不记得自己了。
丹霞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指尖扒着窗框,依旧往下看他。
眼中渐渐有了酸意。
阿尧此时正好也跑到了二楼,兴高采烈地蹦了蹦:“娘娘!岩大人活了!”
丹霞点头,还是挤出笑意,同阿尧说:“你去一趟外界,将阿月找来”
阿尧蹦蹦跳跳的跑了,路过岩大人的时候,还躬身,像个小老头一样背着手,叮嘱道:“岩大人,你刚化形,还不适应,千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好好歇息,我将您女儿岩月叫来”
岩月?他的女儿?
林大壮忽的又升起念头,若是二楼这个不是林山北,那那个在外头的岩月会不会是?
林大壮点点头,没有说话。
阿尧跑了,不多时丹霞走了下来,她一张口,林大壮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这女子不是林山北,她的声音与之前那个一点都不同。
但那女子总是用一双欲语还休的眸子看着自己,林大壮有些不适应。
他一辈子没有女人,不知道被女子用这种眼神看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女子的目光很是哀愁,很是深情。
深情…林大壮又瞧了瞧自己的手,是一双年轻的,充满力量的手。
该不会他…变成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