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儒在爷爷这里一向是格外的放松的。
他黑裤白衫，姿态闲散的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腿悠闲的搭着，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脖颈靠在沙发边缘上，使得头微微后仰。
整个人随意又贵气十足，即使看似慵懒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此刻听了爷爷有些生气的语气，无奈的抬头看了过来。
“这怎么还生气了呢？”
一句话包容性十足，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
季老爷子现在确实有些焦躁，被季儒堵了一下，更是有些难受：“坐好!”
爷爷现在看着心情不好，季儒也不想再让他生气，交叠的双腿放下，挺直腰背，乖乖的看着爷爷，完全一副听训的样子。
“这个事情，我已经敲打你二叔了，虽然这个事情是他不对，但是你也要想想你不对的地方。”
“嗯。”
“你如果一开始就把你二叔处理好，他能气急败坏的去堵你吗？”
处理？
季儒有趣的看着爷爷，真的肯让他处理吗？
季老爷子只一眼就知道季儒是什么意思了，连忙更正道：
“我的意思是，处理他提出了的要求，让他死了那条心。”
季儒刚刚微微扬起来眉眼恢复了原来恭敬听训的样子：“知道了。”
季老爷子看着他恭敬的样子，还想说话，但是又堵的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可是不说又更难受。
许久，他才又憋出一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实在解决不了，或是你不好出面的，就交给我。别太无视你二叔了。”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季儒听到这，微微动了动眼皮，看向自己的爷爷。
季老爷子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本来焦躁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了。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端起刚刚季儒为自己添好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喃道：“我老了。”
季儒无奈的笑了笑，他明白爷爷的顾虑，老爷子无非是担心自己年轻气盛，容不得别人的挑衅，或是二叔一直针对自己，而自己忍不下去解决了二叔。
他老人家怕的是家人之间自相残杀。
不止是怕别人伤害自己，也怕自己伤害别人。
所以他老人家越来越踌躇，犹豫，心软。
季儒都明白，也都理解。
“爷爷。”季儒抬手又帮爷爷续了茶：“二叔不会真的伤害我的，我也不会真的和二叔菲菲姐动真格的。”
沉默了一瞬，季儒又补充了一句：“在他们真的伤害到我之前。”
爷孙两人都明白季儒说的这个伤害，是要命的，真正能打击到、重重伤害到季儒的事情。
而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一方不念及血脉亲情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再要求另一方去顾念血脉亲情了。
季老爷子当然明白季儒的意思，他又道：“你菲菲姐也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我有时候真的害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季儒苦笑：“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担心自己。”
季老爷子沉默。
季儒看着爷爷的眼睛，认真道：“爷爷你现在不用担心这么多，说不准我和二叔菲菲姐的关系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好下去呢。您现在想的这些都太悲观了。”
季老爷子握住季儒的手。
季儒反握住爷爷的手，沉稳低哑的声音极其有信服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化干戈为玉帛的，除了真的有人想要我的命。”
“那就很好了。”
季老爷子拍拍季儒手。
他明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季老爷子放松的靠回沙发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今晚有些忧虑，此刻精神已经不济了。
季儒见爷爷放松了心神，微微笑了笑，又恢复到刚刚的闲散的姿态，也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这也是爷孙两人独有的相处方式，有时候两人累了，就喜欢这样不说话，各自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季儒一点也不介意刚刚爷爷看似偏心二叔的行为，那不过是老人家对儿孙的担忧牵挂，爷爷真正偏心的只有自己一个。
所以季儒也愿意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如果二叔一家真的伤害自己的话，自己一定宽容对待他们。
可是季儒又不愿意在爷爷在乎的事情上骗他。所以他又说了自己的附加条件，如果真的有人想给自己致命一击的话，他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悠扬委婉的京剧依然在咿咿呀呀的耳边浮动。
这样从小和爷爷听到大的声音，一下子抚平了季儒最近激动、亢奋的心情。
许久，季老爷子睁开眼睛，问季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季儒不解的看向爷爷：“为什么会后悔？”
此刻，季儒竟从爷爷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后悔和苦楚。
季老爷子此刻无法和自己的孙子诉说自己情感的心理路程。
他只道：“你要么就遗传爷爷的利益至上，要么就遗传你爸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你不能想着在同一个人身上，得到这两样。”
“我从没想过在我爱的人身上得到感情以外的利益。”
“但是你追求的利益会活刮了你的爱人的心。”
“......”
季儒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问题，他第一次在和爷爷的谈话中逃避了。
季儒又问道：“可是你不想要吗？”
你不想要这破天巨大的利益，这百十年中难得一遇的机会吗？
季老爷子沉默了，不能否认，他是想要的，曾经的他会没有一丝犹豫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多年以后现在的自己确是迷茫的，犹豫的。
此刻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现在要做出选择的不是自己。
“我不知道。”季老爷子如实的回道。
季儒喉咙滚动，觉得有些窒息。
他明白，这样的窒息感不是因为爷爷，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爱人。
“可是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