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偷？
张毅一皱眉……像这种话若在之前听到，张毅肯定会认为王富贵在说什么“盗亦有道”的歪理。
但听完他刚才那番话之后，张毅就感觉没那么简单了。
而仔细一想，其实王富贵所说这个“体面的偷”也没有那么复杂……
王富贵当初在“小偷”组织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说明他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没有用在正道上。
按理说，如果能够给王富贵合适的场合，他这样的小偷，未尝不可以成为“人才”。
如此一想，片面的给予“偷”下一个不体面的定性其实是非常不严谨的。
可王富贵毕竟底子已经不干净了，现在他张毅又能帮他点什么呢？
见张毅不说话了，王富贵又给张毅倒了一杯酒，随后道：“毅哥，我现在是没啥机会了，而且就算有，我这双手也不允许我再做点什么了……不过呢，小欧他们的机会还很大，但毅哥你要是真的想帮他们，就真的好好考虑一下他们的未来，而不是一味的让他们去走你为他们选择的康庄大道。”
张毅闻言回过神来，他看着王富贵道：“你的意思我懂，可不是所有路都能走的，我也知道小欧曾经跟着你学了不少‘手艺’，莉琳也都告诉我了，他最近还在列车上得手了好几次，而且没有被发现……虽然只是‘练手’，可他这条路往下走就有可能和你一个结局，所以……”
“所以，毅哥，你要真想帮我们，你得站出来，接管这一切。”王富贵突然打断了张毅的话，并且语出惊人。
张毅到这时总算是明白王富贵的意思了。
但他故作不知，还反问道：“我站出来接管这一切？呵……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这些老鼠的老大吧？”
王富贵点点头，然后认真的看着张毅道：“有何不可？”
张毅被他的认真劲触动了，可是……
“不行。”
“为什么？”
“一，我没这本事，二，就算我真有这么大能耐，我接管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为给小欧，给你们提供‘违法’的庇护？”
王富贵静静的看着张毅，过了一会才摇头道：“毅哥你误会了，让你站出来不是为了形成什么大的组织，好让咱们这些人‘逍遥法外’……其实恰恰相反，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把这些管理好，反倒是帮了那些最高管理级做了他们想做，却弯不下腰，抹不开面子的脏活累活，说不定他们还会暗中帮着我们！”
“你这道理……”
“而且！”王富贵的语气加重了，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这绝不是一个曾经的赌徒简单的改过自新能有的。
张毅被这眼神震慑到了。
他突然感觉眼前的王富贵是如此的陌生。
“而且！必须有人站出来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就会像那些寄居者一样被瘟疫清理掉……最高管理级最近的所有举动都已经在表明态度了！他们先拆除我们最后的生存空间，然后就是逼着一部分人做出出格的事情，再然后从沙子里捡出几颗还有些成色的，其他的就都要被清理掉！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王富贵说罢站起来，他来到窗边看着街道中间那道光。
那是一道贯穿整个废弃地下空间的光，直接从地面落尽地下三百多米处，是这黑暗中唯一能让人感到心安的光。
“毅哥你平时很少关注新闻吧……”
张毅脸上一红，他的确很少关心这些事……因为不喜欢，也觉得没必要。
可听了王富贵刚才那番话，他忽然感觉到一场风暴已经悄然形成，可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再联想起那天在圣盖亚大会堂外见到韩空文的情景……‘她想要我做的事……难道与这些也有关联？’
“嗯……”
“那就难怪了……不过莉琳应该也告诉你了吧，我们这地方很快就要被拆除了，随后波西瓦尔内围区域会进行扩张，而这种边际地带则被划给了C级临时居民……自由民的活动区域被缩小到仅限自由贸易港口附近……而寄居者……瘟疫已经把他们清理干净了……”王富贵转过身看着张毅继续道：“毅哥，我不是在和你讲大道理，而是在请求你……比起那些冠冕堂皇之辈，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这样的人能站出来拉我们一把……”
张毅心底一颤，可随后他自嘲道：“我这样的人？你太高看我了……”
王富贵却笑着摇头：“毅哥，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比起能力，我始终觉得有心才是最关键的！更何况，您现在在白家当护卫，虽然看着是个大家族里的下人，但您能接触到的是我们这些人永远都没机会接触的！而只要有了接触，就有路子可以走！”
张毅沉默了，他暗暗捏了捏拳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富贵。
王富贵也不说话了，他转过身，又看向那道光。
以前还不算太在意，今天却觉得这道光比任何时候都要闪耀……
……
回到家中，张璇正在打扫房间。
看到哥哥，张璇摘下口罩跑过来兴奋的说道：“哥，你回来啦！我通过A11考试了！而且是满分哦！”
张毅虽然已经知道了，可还是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然后说道：“那得把大伙都叫过来，好好庆祝一下了！”
张璇嘿嘿的笑着，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就不笑了。
“不过……小欧……他没通过考试……庆祝……会不会不太好啊？”
张毅叹了一声道：“我已经和小欧见过面了，也都知道了，不碍事的，你就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张璇惊讶的看着哥哥道：“哥？你就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张毅反问道。
张璇更是惊讶，但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原以为张毅知道了小欧没有通过考试一定会很生气的……毕竟为了帮助小欧，这一年里张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花在小欧身上的钱甚至比张璇这边还要多。
可现在看张毅的样子，他非但不生气，似乎对整件事都看的很平淡，这虽然是好事，但又叫人好奇起来。
不过张璇没有问，她自从认识张毅后，对自己这个哥哥的可是非常了解的。
如果他看淡了一件事，那就是真的放下了，但旁人绝不能再提起，否则一定会惹张毅生气的。
“哦……没什么，那个，你的房间我还没收拾好，我先去忙了。”
张毅却拉住了张璇道：“不着急，我在沙发上凑活一晚也就行了，我有点事要问你。”
张璇有些莫名，心有戚戚，乖乖的“哦”了一声后就跟着张毅去客厅了。
两人坐下来，张毅开门见山的问道：“这次有那位贵人帮助，我有了体面的工作，你也如愿以偿的进了学院学习，按理说，咱们兄妹俩都应该知足了。”
张璇不知道张毅要表达什么，只点点头：“嗯。”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了，也都看到了，最高管理级开始着手清理这些附着在穹顶上的寄生虫了……估计再有几天，这里就会被拆除，到时候，虽然我可以一直住在白家庄园，你也可以一直住在学校……但这条街上大伙就都没有着落了。”
话说到这，张璇大概明白了，不过她没有急着说话。
张毅继续道：“我原本是想，等我有了足够的收入，给大家安排个住处还是没问题的……可是经过小欧这件事……我发现……可能一直以来，我都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了……”
张璇一惊，连忙道：“哥！？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张毅摆摆手笑道：“我说的这个一厢情愿可不是在责怪你们，而是我的确考虑不够……总想着安安稳稳的，图个心里安稳……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真要想实现我那点小理想，单靠我自己一个人挣钱养这么一大家子根本就是过家家……且不说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你们想要的，就算是……我又凭什么为你们安排人生呢？”
张璇被问住了，其实……她也想过类似的问题，只是她知道张毅并没有任何坏心思……他从来到这里就想彻底斩断过去，所以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要维持一个小世界。
然而事物总在发展……张毅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可是……
“哥，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们并没有觉得被你安排了人生，你所做的，所教的，都是想让我们干干净净的离开这里，这本就没有错！总不能因为实事如此，就该低头不是吗？你自己也说过，从来如此……就对吗？”张璇反问了张毅一句。
张毅听完欣慰的看了看妹妹，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却不能再与妹妹分享了。
于是他扯了个谎道：“你说的对，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有忘记过，但是现在咱们的家要没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