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是你工作的地方，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吃？”
“安心吃你的，多想什么。”
嬴政把没看完的竹简拿了起来，中途偶尔盯着竹简目不转睛地喝了几口粥。
“其实我最开始是想做糖醋鱼的，奈何没有好的调料，就变成了惨淡的清蒸。”
“已经很不错了，日后也可以再改善，或者你需要什么调料，寡人让赵高去给你置办。”
“你一直都可以看书说话两不误吗？”一条鱼被梁陌雨吃了个大半，大概填饱了肚子后，她放下碗筷问嬴政。
“在你之前，寡人看书的时候，没有人敢来打扰。”
“……”
搞怪地吐了吐舌头，梁陌雨就不说话了，她托着下巴偷偷地观察着嬴政，趁他换竹简的功夫忙又开口。
“等会再看下一个，先把最后一口粥给喝了，都快凉透了。”
嬴政喝完，梁陌雨自然而然接过残羹饭碗。
“把你熬粥的方法教给底下的人，让他们照着做，尝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得嘞，哥你继续看，我刷盘子去。”
将所有碗盘都撤了下去，侍女上前擦拭案桌，梁陌雨出去后，赵高才敢近前。
他是越来越明白了，自己被新来的小姑娘给架空，这是早晚的事。梁陌雨在嬴政跟前，他根本找不到什么理由涉足到二人中间。
虽然说是主子新招的女亲侍，但这也太亲近了吧，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赵高也想不通一向冷傲的嬴政怎么会在邯郸时候有这样性格的好玩伴。
“发什么呆？”嬴政只抬眼瞟了一眼，就能看透赵高的心思。
“没，没有，奴才在回想陌姑娘是怎么做出来这样的汤的，难得王上喜欢，奴才要好好学习一下。”
“那你就去下功夫学，别老杵在寡人面前。”他话虽平静，却满满都是打发的意思。
“……诺。”
西北的秋天从来都是冷的，今年似乎冷的更甚。梁陌雨的家乡与陕秦相毗邻，正西方就是关中大地，纬度都差不多，季节气温也都差不多。
梁陌雨高中地理学的很一般，但也知道在地质史上有大冰期、冰河期之类的时期之分，又加上现代全球气候变暖，自己所处时代的平均气温肯定会比穿越到的战国高了许多。
明明是秋天，给人的感觉却是像寒冬，冷得梁陌雨一个劲地吸鼻子。
但就是这样凄神寒骨的夜，嬴政却站在他经常待的庭院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经常这样么？”心有疑惑，梁陌雨拉来赵高盘问。
“对，这是咱们王上的习惯，一年四季，几乎天天晚上都会一个人在这里站一会儿。”
“那要是刮风下雨呢？”
“如果下雨或者下雪，王上就站在房檐下。”
可以理解为每人独有的解压和舒缓心情的行为习惯方式。白起喜欢去练刀剑武功，范雎喜欢 拖着那条老残腿坐在台阶上放空自己，吕不韦也有夜晚独待的习惯，而嬴政前两年会去舞枪弄剑，现在却更多地选择了无动于声。
毕竟那些年要忍的烦心事太多了，又是赵姬又是吕不韦又是不能亲政的，他无处倾诉却也无可奈何，就只能发泄出来，疯狂地去练刀剑，试图以动至静。
现今显然不同以往，大权复归，可他却越感孤独。
“老秦人都很抗冻吗？”梁陌雨大胆走上前去，站到了嬴政左侧。
“只有你的身体感觉到冷，心才不会冷。”他只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我觉得你总是试图在掩饰什么，假装冷漠，假装不近人情，其实人的内心都渴望拥有温情，你肯定也一样。”梁陌雨说。
“有意思么？你不应该与寡人讨论这个问题。”
“那好，我就说些我应该说的。今天在朝上，你已经定了夺天下的政策，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所有人都要朝这个目标去奋斗。韩、赵、魏、楚、燕、齐，从公元前230年到221年，大概十年左右的时间，这是历史上的史实，可这样太慢了，事实上，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那应该怎么办？”
“九大柱石，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他们当中有能攻城打仗的，有能邦交斡旋的，也有能谋划政局的，那就让他们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用最少的时间，发挥最大的作用。”
“多长时间？”嬴政问。
“还是十年，五年定天下，五年治天下，这是两个五年计划。”
“定天下如何，治天下又如何？”
“王道和霸道是不一样的，大秦的统治要想长久下去，以力服人的同时还要以德服人，《吕氏春秋》里大概有讲到。”
“那十年之后呢？”
“不知道，也许我这个游戏的女主角就要回归我所在的世界了吧。”
嬴政望天沉默。
“你不会舍不得我吧？”梁陌雨故意问。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凉风习习，带着十足的寒意，吹起梁陌雨耳边的碎发，吹得嬴政双眸微缩。
“我最开始接触大秦，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初二看了一本小说，讲的是秦末的农民起义，还有楚汉争霸，我当时觉得秦朝很可悲。别的朝代都是好几百年，只有秦和隋两个难兄难弟灭亡得那么快。”
“书上说秦是暴政，说你是暴君，我不信，我不信一个暴君能创造出来那么多的千秋伟业，你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反观同时代的欧洲，七零八落，所以我一直认为政哥，还有你身后的整个大秦都是伟大的，不朽的。”
“怀揣着这种执念，高二学贾谊的《过秦论》时，我曾经义愤填膺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老师争论关于大秦的历史问题，她夸了我，说像我这样认真于学术的学生，她是第一次见。然后那天中午午休，我趴在课桌上睡觉就梦到了你们，有你，有你的父辈祖辈们，还有白起吕不韦李斯。”
“高考结束我就去了骊山，你把王陵选在那了，还有大秦的地下兵团陪着你与世长眠，我在帝陵博物院里面坐了一下午，人很多，有老有少，还有老外，都是慕名来看你的。我想了想你，又想了想七代秦君的奋斗成果，突然很想哭。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做大秦的视频了，我有了动力，心想一定要争取些什么，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