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异常安静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帝江认真的看着眼前这道散发着光芒的投影，他无法通过这道光去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他却自始至终都一直在看着，眼神平静。
他的话其实已经等于是拒绝。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想走。
所谓诱惑，所谓前程，以及未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人皇依旧沉默着，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高兴。
北海王氏的后辈跟他或许有生疏，可不管怎么说，不管传承了多少代，如今的北海王氏都可以说是他的后人，站在老祖的立场上，看到自己的家族在传承了很久之后仍然可以出现这样的后辈，人皇真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虽然帝江是外姓，但终究是北海王氏的一份子。
忠诚？
其实这并不算是忠诚。
这是绝对的归属感，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的立场。
帝江是王天纵的学生。
他对帝兵山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阳光阴雨，这里的清晨夜幕，每一条蜿蜒的小路，每一座宫殿，每一个实验室。
王天纵完全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半个学生在养着，夏至对他同样也没有任何见外，王圣宵那一声姜哥叫出来的感觉就跟亲哥一样，王逍遥也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
帝江还要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要，举世无敌长生不死万族臣服，这些都可以去他妈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这个家族，让自己在乎的所有人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有这样的学生，人皇都觉得王天纵运气真好，他的内心是有些高兴的，但同样也有些恼火。
同样也是因为王天纵。
王天纵本人是这样，他教出来的学生，同样也是这样。
王天纵的眼里是没有武道的，这一点他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这个所谓的没有，是根本就没有过。
在王天纵的心里，第一是北海王氏，第二是夏至，第三是王圣宵王月瞳王逍遥，武道？甚至连第四都排不上，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他能有今天这种实力，那完全是被北海王氏数百年来积累下来的压力给逼的。
对于他而言，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是维护自己家族的手段，仅此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今生一定要天下无敌什么的，就算想过，那也是我天下无敌之后可以更好的守护自己的家族。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帝江现在显然也是这样的状态，重视家族胜过一切。
但王天纵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他的天赋有限，帝江...
人皇说什么也要出手干预一下。
其实从眼前看到的结果来说，帝江的天赋并不算好，他的天赋潜力比起王天纵来说强一些，但强的极为有限，以这样的天赋来看，他突破七级权限，让自身的生命层次完成飞升的可能性仅仅存在于理论上。
这样的天赋，其实根本就不值得被重视。
可问题是...
人皇看不到帝江未来的命运。
不是此时站在帝江面前的这个投影，而是人皇的第一个分身，有着九级权限巅峰实力的那位，看不到帝江的命运。
人皇的真身或许可以。
但人皇真身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的情况下，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显然是不适合打扰的。
九级权限巅峰的分身看不到帝江的命运，这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第一种可能是在不知道多么遥远的未来，帝江陨落在了星空中的某个地方，他的生命终结，命运自然化为了虚无，无法观察。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概率却并不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皇的第一个分身至少可以看到帝江命运的结局。
可是在他的观测下，对方的命运却似乎没有结局。
这就让人皇的分身们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命运权限的九级就叫命运。
九级权限巅峰的分身，那是从权柄和逻辑模型中分裂出来的最顶尖的命运，他看不到帝江的命运，要么是因为他死了，要么就是他未来的命运会让他掌握真实的力量。
掌握真实的力量并非是成为真实，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那就是凝聚真实烙印。
换句话说，帝江的未来，要么是死的很特殊，要么，就有可能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烙印，也就是...
九级权限。
这两种可能性同样都非常非常的小，但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别的解释，因此分身们愿意去赌一把，就算帝江未来没有进入九级权限，以他特殊的命运来看，至少成就不会太差，八级修罗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如果他们万一赌赢了...
那毫无疑问就是赚大了。
九级权限意味着什么？
这个号称巅峰强者的层次，基本上就意味着是各个大势力的最高决策者。
至尊是中立阵营最终极的威慑，是各大势力中的帝王。
可是一个状态完整的至尊，在一个纪元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根本是不会出手的，也不能出手。
掌握了权柄，那就意味着至尊要跟其他阵营的权柄，甚至跟世界对峙。
在任何纪元，一旦有至尊全力出手，那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本纪元已经到了末期，世界即将，或者是已经进入了终结状态。
而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至尊都是作为威慑存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贤负责处理所有内务，而九级权限的巅峰强者，就是各大势力在外面的代表，他们之中的每一位，都可以完全代表自己所在的势力做出任何举动。
帝王在不参与具体事务的情况下，九级权限强者做出来的任何决定，哪怕是错的，只要不是太过离谱，那也会得到身后势力的全部支持。
而在纪元进入末期之前，九级权限更是象征着星空中最巅峰的战斗力。
如果帝江真的可以到达这个层次...
那么日后他走在星空任何一个角落，人们嘴上叫的虽然都是殿下，但他却基本上会拥有无限接近帝王的影响力。
夏至已经很难争取了。
人皇宫只能去期待帝江。
而且帝江虽然是王天纵的学生，但夏至对他同样是视若己出，对于这位师母，帝江是打心眼里尊重的，如果夏至日后成了杀神，王天纵，帝江，王逍遥，就都是可以牵动夏至立场的重要人物。
她在曦王朝同样也是如此。
王圣宵，王月瞳目前扮演的，就是类似的角色，而实际上，夏至则是风轻舞的人。
种种因素让夏至身边的因果变得极为复杂，这种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先退一步，迂回等待机会。
而奇迹之城这个太古废墟也即将成为是非之地，人皇状态不好，眼下对人皇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等待纪元结束，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不然他不可能参与到奇迹之城的事情里来。
夏至已经带不走了，他自然很希望把自己看中的帝江带走去培养。
其他几个真实环境，除了情况稍微有些复杂的天魔入侵，其他任何一个，都比这里要强太多太多了。
“你希望得到的...未免有些太少了。”
人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帝江自嘲的笑了笑：“我要的一直就不多。”
“但是世界变了。”
人皇平静道：“权限即将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之后的世界，才是世界真正的模样，实力，生命层次会变得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没有这些，拿什么去守护一切？
你要的不多，但守着北海王氏，在未来人人都掌握权限的情况下，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想要的理由，我已经给你了，跟我走，我可以让你拥有真正守护一切的实力。”
帝江眯了眯眼睛。
“就当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不同时空，时间流速不同，到了外面，也许你漂泊半生，再回来这里只是过去了几秒钟，可那样的你，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了。”
人皇挥了挥手。
没有选择世界的过程。
一条通道直接出现在了帝江面前。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往前走一步，前面就是新世界。”
帝江还在沉默。
人皇突然咳了一声道：“等等，现在似乎不太合适。”
帝江：“？？？”
人皇又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这条通道，若有所思。
因为在这条通道打开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通向哪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