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还没有从三天的校运会中缓过神来,第二天就要开始段考了。
杨至询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完了,我根本没意识到今天有段考!”
“老天爷啊!为什么对我们如此残忍?”
鬼哭狼嚎的。
他仅仅安静了一瞬,随后猛地直起身:“简玳!你一大早来这里是复习的?”
简玳缓缓回头,他手里拿着一本语文知识积累:“是啊。”
这段时间莫争月教了他那么多,他可要对得起莫争月的付出才行。
“我服了……”杨至询又趴下去了。
“你要是考得比我好该怎么办?”
简玳没有接杨至询的问话:“你来那么早是要做什么?”
“显而易见啊,睡觉。”
杨至询说的十分理直气壮。
“我姐今天一大早就在厨房捣鼓,都把我给吵醒了,就只好来学校补觉咯。”
宋景照一进门就听到杨至询说的最后一句话。
“学校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吗?学校是用来学习的!”
“你闭嘴吧,待会考试我看你睡不睡。”
宋景照笑了几声就把书包放下了。
“那你也不用补觉了,反正待会考试的时候也是要睡的。”
“不补觉我怕我做两题就睡着了,”杨至询无奈,“做完试卷再睡觉和一开考倒头就睡可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
不过班上的人越来越多,杂音也越来越大了,杨至询想睡都难了。
他干脆不睡了。
“宋景照,你也那么早来?不会也是来复习的吧?”
“不是啊,”宋景照啃着肉包,“我是来帮班长干活的。”
杨至询又问:“干什么活啊?”
“今天是我和班长一起值日啊。”
“噢是这样,”杨至询往钟楚萦的座位看过去,“班长还没来呢。”
宋景照笑了笑:“我要趁班长来之前把教室的卫生全弄干净,这样班长肯定得夸我。”
说完,他嘴角又上扬了几个度,估计是已经想象到钟楚萦夸他的场景了。
杨至询无语。
“那你快去吧,还在这磨蹭,班长就要来了。”
宋景照丝毫没听出杨至询话里讽刺的意味。
“是哦,得快点了!”
说完,宋景照将手上最后一小块肉包塞进了嘴里。
杨至询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
“要记好自己的考号啊,”钟楚萦正在分发答题卡,“不要折叠这些答题卡,要送去扫描的。”
杨至询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这次也是去考试楼考吗?”
“应该是吧,”莫争月回头看了他一眼,“都不用在桌子上贴考号。”
“月姐,你在哪个考场啊?”
莫争月想了想:“三层五室吧?”
昨晚班主任在群里发考场信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
“那我去看一眼我的。”杨至询说着就从座位上起来了。
教室前面的墙壁上粘贴着考场信息。
杨至询一步并作两步地向前面走去。
“莫争月。”
听到简玳在喊自己,莫争月便转头看向简玳:“怎么了?”
简玳清澈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也在三层五室考。”
“是吗?好巧啊。”
简玳点点头:“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那边?”
莫争月嫣然一笑,她爽快地答应了:“好啊,待会一起走吧。”
听到莫争月的回复,简玳嘴角微微上扬:“嗯,好。”
——
一场考试,有人焦头烂额、有人得心应手、有人自暴自弃……
很快,段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了。
段考结束之后直接就是周末。
一周多了,莫语还没有回家。
莫争月看着手机上没有回信的聊天页面。
月:妈,你什么时候才回家啊?
莫争月每天都发了这样一条信息过去,但莫语就是没回复过。
莫争月这样做并不是想催促莫语回家,她只是想关心一下莫语。
“唉。”
莫争月把手机放下了。
下一秒。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莫争月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她警惕地往门口那边看了过去。
是谁?
要是莫语的话应该会直接用钥匙打开门,如果是邻居的话大概率会喊她的名字……
但是现在——
只有门铃响了,但是没有说话的声音。
莫争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前。
门铃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屏息敛声,便听到门外的踱步声。
几秒后,门铃第三次响了。
与此同时,一个男声也响了起来。
男人扯着嗓子:“里面有人吗——争月——你在家吗——”
莫争月一愣。
这人知道我的名字?
门铃第四次响起。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莫语——你在家吗——”
莫争月神经绷紧了。
还知道莫语的名字?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的啊?”
这是陈阿姨的声音。
莫争月贴近门口。
陈阿姨恶狠狠道:“你是不是变态啊!在这鬼鬼祟祟的!”
“不是啊,阿姨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啊?你这人我见多了!看我怎么弄死你!”
“别啊!阿姨!”
几轮对话下来,莫争月突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她一惊,立刻把门给打开了。
进入她视线的是,一副要扇人模样的陈阿姨还有……
黄华奏。
看到是黄华奏,莫争月下意识叫了一声:“爸?”
陈阿姨举过头顶的手停住了:“呃?”
她转头看向莫争月:“这是你爸爸啊?争月。”
莫争月点点头:“对。”
“诶呀我……”
陈阿姨把手放下来了,她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争月爸爸……”
“没事没事……”黄华奏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右脸,“还要谢谢您那么关心我们争月呢。”
虽然黄华奏这么说了,但陈阿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诶呀,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就是不对啊……”
“陈阿姨,”莫争月走到陈阿姨的身边,“没事的,你不用觉得那么抱歉。”
“你都这么说了……”
陈阿姨瞟了眼黄华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莫争月的父亲呢。
把人当成变态也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偏偏这黄华奏还长得仪表堂堂,一脸正气,一点变态样都没有。
她摆摆手。
“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了,我先回家啊。”
莫争月乖巧地说:“嗯,陈阿姨再见。”
“嗯,争月再见,”陈阿姨再次和黄华奏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争月爸爸。”
黄华奏大度地笑笑:“没事的。”
陈阿姨一脸歉意地离开了。
现在这里就剩下莫争月和黄华奏两人。
黄华奏先开口了。
“争月好久没见啊,都变成大孩子了。”
黄华奏的表情很坦然,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莫争月脸上挂着笑容,语气却不怎么样:“是啊,好久没见了。”
久到我都认不出你的声音了。
她让开一条路:“先进屋吧。”
——
“你和莫语平时就是住这里吗?”
这是黄华奏进屋环视一圈后的第一句话。
莫争月没有接话。
她低着头。
黄华奏说话的方式一向如此。
可莫争月始终不能明白。
为什么能把这样的话说得那么轻松呢。
莫争月轻叹一口气。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去给你拿杯水吧。”
“嗯,多谢。”黄华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声“多谢”又让莫争月心里生出几分陌生感。
她脚步不停,直直地往厨房走去。
——
莫争月在厨房里面洗杯子。
黄华奏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了过来。
“有空去我那边玩一下吧,我现在也有孩子了,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
莫争月的手顿了顿。
黄华奏这话说得轻松,但莫争月听着却很沉重。
她沉默了。
莫争月又想起刚刚在门口的那一声“爸”,以及黄华奏听了之后毫无变化的表情。
是啊,现在已经有人叫黄华奏爸爸了。
也不需要她那一声爸爸了。
——
“喝水吧。”
莫争月将水放在了桌子上。
黄华奏笑了笑:“谢谢你啊争月。”
“不用谢。”
莫争月在离黄华奏有些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黄华奏喝完了一杯水都还没有说话。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啊,说到这个,”黄华奏把杯子放了下来,“我找这里找了好久呢,刚刚还以为自己找错门了……”
莫争月打断了他的说话。
“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黄华奏表情一僵。
莫争月都表现到都这个份上了,就算黄华奏再怎么迟钝也可以看出莫争月的不悦。
他轻咳几声后再次露出笑容。
“我不是好几个月没给你汇钱了吗?我现在是来给你送钱的,顺便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顺便看看我过得怎么样……
莫争月垂眸看着桌上的那只杯子。
那上面的一滴水沿着杯壁滑落下来,落到了杯底,和杯底其他的水融为一体。
莫争月面无表情。
我现在是不是也变成黄华奏生命中过路人其中的一员了?
黄华奏将一沓钱放到桌上,杯子随着这动静震了一下。
莫争月的目光从杯子移到了那一沓钱上。
“这里都是你和莫语的,”黄华奏拍了拍莫争月的头,“不要乱花啊。”
莫争月皱了皱眉:“怎么那么多啊?”
黄华奏笑意愈浓:“我现在涨工资了啊,生活真是越来越滋润了……”
他话锋一转,把话题扯到了莫语身上:“你妈怎么样?有去工作了吗?你不会还在兼职吧?”
黄华奏的语气似乎有些高高在上,莫争月的心情更不好了。
即使不好,但她也是要尊重一下这位父亲的。
“我妈妈去工作了,工资似乎挺高的。”
莫争月语气平淡:“我是还在兼职,不过这是我喜欢做的事。”
黄华奏好像并不赞同莫争月的这句话。
他眉头一皱:“喜欢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喜欢兼职啊?工作又不是什么好事。”
你明白什么?
莫争月真想这样问,但为了避免口舌之争还是忍住了。
她最后只是随意应了声:“嗯。”
黄华奏也不会追着那一点一直说。
“你妈能去工作也是好的,她的新生活终于算是开始了吧。”
黄华奏说这话时,语气似乎像是释怀了一样。
他对莫语还是有些愧疚的。
“这样我也安心点了。”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句莫争月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莫争月握了握拳头,心中莫名有些火气。
你凭什么可以说安心?
你凭什么可以露出一副全都放下了的样子?
你知道莫语她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又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
莫争月停止了脑海中的提问。
她很想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抛出来。
可是不行。
为了莫语,为了黄华奏,也是为了自己。
到最后她都要扮演一个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的女儿。
莫争月深吸一口气:“嗯,是要开始新生活了。”
不仅是莫语要开始新生活,她也是。
必须要步入新生活了。
必须要把过去的某些东西都抛在来时路了。
——
黄华奏带着莫争月去餐厅吃饭。
不算简单也不算复杂的一顿饭。
莫争月看着桌上的几个菜。
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坐在对面的黄华奏却吃得很香。
他问:“争月,不合你胃口吗?”
莫争月刚想摇头,黄华奏又开口了。
“我记得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啊。”
不知为什么,莫争月突然感觉有些热热的东西涌上了眼睛。
那是眼泪。
眼泪并不多,莫争月以为一下就能憋住,但事实并不如她所愿。
有些眼泪似乎已经到眼眶边上了。
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就像一个人的某些感情一样。
有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抛掉那些感情了,但那些感情还是沉在心底。
无论沉得多深,隐藏得多好,可总有一天都会翻涌而上。
就如同刚刚那样。
单单一句“我记得”,莫争月听着还是会感触万分。
她抬起手假装不经意地抹去了眼角的泪。
“不是不合我胃口,我就是想去上个厕所。”
莫争月抬头对着黄华奏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
“啊,好,你去吧。”
莫争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餐厅厕所。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长舒一口气。
看来我的新生活还没那么容易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