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天又冷了一些，不过所幸今天没有下雪，不然人就会更难受了。
“妈，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吗？”莫争月右手提着一箱中老年人高钙奶，左手提着一个果篮。
莫语站在前面，领着莫争月走上公交车。
“两人六块。”
莫语把八张一块钱塞进了钱箱里面，她一边找着座位一边回答莫争月的问题。
“她家不远，坐公交车就行了。”
莫语找了个靠后边的双人座，她拉了拉莫争月的衣服：“你坐里面。”
“好的。”莫争月按照莫语的安排坐进里面。这边的窗刚好开着，冷意随着风灌了进来，吹得莫争月措手不及。
莫语把莫争月手上的牛奶和果篮都放到了地上：“把你那的窗拉上，太冷了。”
话音刚落，公交车就开动了。
车里很是安静，除了莫争月和莫语之外就只有几个老人和公交车司机。
莫语怕晕车，就没拿手机出来看，只能静静地看着前方。
莫争月瞥了她一眼，确认莫语没有事情做之后她便开口：“妈，外婆是一个住吗？”
“是啊，你外婆自己一个人住，”莫语仍是直视前方，“那男的早和她离婚了。”
听到莫语的话时，莫争月愣了愣。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莫语说的是外公和外婆离婚了。
用的是“那男的”这样的字眼，是不是说明莫语并不喜欢自己的生父？
莫争月心里这样猜想着，但她没吭声。
“你怎么不问了？”莫语转头看了眼莫争月。
其实莫争月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记忆中关于外婆的那部分并不怎么清晰。
莫语大概是因为无聊所以要她问问题的。
莫争月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外婆的性格、外婆的喜好、外婆的年龄等等。
这些问题，莫语都一一答上来了。
她还说了些别的：“你外婆名字叫做莫鑫淼，她就和这名字一样那么爱哭。”
莫争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用再问了，”莫语眯了眯眼睛，“我已经说累了。”
两人便结束了对话，安静地等待公交车驶向目的地。
——
莫争月先前提着箱牛奶和果篮上车，下车时她就提了个果篮。
“这牛奶有点重量啊。”莫语在莫争月后面下车了，那箱牛奶现在在她的手里。
“还是我拿吧，妈。”莫争月说着就想伸手去接过莫语提着的那箱牛奶。
但莫语不会让她拿的。
“我拿着不行吗？”莫语显然是不高兴了，语气都重了起来。
看莫语这样，莫争月只好放弃。
“走了，去看望你外婆。”
莫语先迈出脚步，莫争月便跟在她的身后：“外婆知道我们要来吗？”
“我没和她说，她也用不着提前知道。”
虽然莫争月看不到莫语的表情，但她感觉莫语似乎有些无奈：“她要是知道我们要来，估计会一大早就跑到外面等我们。”
莫语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我迷路吗？”
莫争月笑了笑：“那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不用多久，十分钟吧。”
莫语和莫争月一前一后地走着。
“哇，”莫争月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这里还有竹林啊？”
莫语也看了过去：“很早之前就有了的，也不知道是谁种的。”
虽然莫语说得平常，但莫争月可还是觉得很稀奇。她没见过几次竹林，甚至一根竹子都没见过。
莫语带着莫争月走进了那片竹林。
“我们为什么走进来啊？”莫争月问。
“这边是近路。”莫语的回答十分简洁。
其实这边的路也没多近，只是她看莫争月那么好奇，便鬼使神差地带着莫争月走进来了。
莫语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莫争月走进来之后就开始东看看西瞄瞄，脸上不乏兴奋。
竹子清香的气息滑过莫争月的鼻尖，仿佛在与空气起舞，尽兴后便散落在这竹林的每一个角落中，处处留香。
“记得跟紧我。”莫语说话时似乎也染上了这竹子香气，像是从竹林深处飘出来的一样。
莫语不提醒的话，莫争月都没察觉自己和莫语已经差了好几米远。
她快步走上前：“好的。”
——
没几分钟，莫争月就和莫语走出了竹林。她们的眼前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民宅。
“好了，”莫语停下了脚步，“我们到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层小平房。小平房外面贴着米白色的砖条，在二楼阳台的漏水口下面还有一条长长的绿色的东西，那大概就是青苔。一楼大门口没有贴着对联，只是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和米白色的砖条的颜色对比十分强烈。
“就是那里。”
莫争月突然有些紧张，她并没有和外婆相处过多少次。
莫语回头走到莫争月的身侧，她伸手拍了拍莫争月的背：“走吧，站在外面太冷了。”
“嗯，好。”莫争月跟随着莫语的步伐一步步向小平房靠近。
小平房的一楼大门是敞开的，单从外面看，里面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几十米的距离不远，莫争月和莫语很快就走到了敞开的大门前。
莫语拉着莫争月直接进去了。
进去后还是没看到人影。
莫语的动作十分熟练自然，她把莫争月手上的果篮拿走了，连同牛奶一起放到了实木的大桌子上面。
放好东西之后，莫语转头看了眼莫争月：“你找个位置坐下来吧，别傻站着。”
说完，莫语大喊了一声：“妈！你女儿带着你外孙女来了！”
莫语喊得中气十足，莫争月听得愣住了。
除了发脾气的时候，她还没见过莫语这么大声说话呢。
莫语喊完之后，莫争月又听到模糊的一声“诶”。
这大概就是外婆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一个老人出现了。
说是老人，其实她看着并没有那么老。她头发还黑的很，背也挺得很直，本来就长得高，加上偏瘦的身体就让她显得更高了。
莫语向她点点头：“新年好。”
莫争月也跟着说：“外婆，您新年好。”
“……”
外婆眼睛红红地看着莫语和莫争月，张开的嘴巴微微颤抖着：“你们终于来了啊。”
外婆说的第一句并不是责备的话，只是一句“你们终于来了”。
——
“我好几年前就敞开着门等你们来呢，结果还是没有来……”
“今天一看到你们，我这泪就憋不住……”
外婆边说边哭，纸巾都用了大半包。
莫语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为她顺顺气：“这新年刚开始你哭什么呢？”
“别哭了，”莫语的手离开了母亲的背，她站了起来，“纸巾是不是还放在以前那个位置？”
“嗯……”
得到母亲的回答后，莫语便往某个房间走过去。
外婆看着莫语的背影，又破涕为笑：“小语居然还记得家里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她又看向莫争月：“争月啊，我们好久没见过了啊。”
说完，外婆便坐到了莫争月的身旁：“都长成那么漂亮的女生了啊。”
她拉起莫争月的手：“外婆可是很想念你和小语呢，今年终于见到了，外婆这心里啊可高兴了。”
莫争月笑笑：“我也很想你啊，外婆。”
听到莫争月的话，外婆的泪又落了下来。
看到外婆的泪掉了出来，莫争月一下慌了：“怎么了？外婆我说错话了吗？”
“不是你说错话，”外婆摇摇头，“这种话我一听就想哭，我真是听不得这种话。”
她抬手擦掉眼泪：“小语就总让我别那么爱掉眼泪，但这种事还是很难控制住的啊。”
莫语已经拿着一包新的纸巾出来了。
她看了眼母亲，说话的语气十分冷淡：“怎么又开始了啊？”
外婆冲她笑笑：“没事的。”
莫语也不再说什么，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都十一点了，开始做饭吧。”
——
三人坐到饭桌边上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半。
莫语看了一圈桌上的菜：“做了那么多菜真吃的完吗？”
“待会还得给你们打包一些回去啊，可不能浪费啊。”
莫语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同母亲说的这句话。
桌上的菜都是用外婆家现有的食材做的，一大半的菜里面都有辣椒。
看着那些辣椒，莫语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买了辣椒啊？你不是不吃辣椒吗？”
“我是不吃，但你会吃啊，每年过年我都会备着很多辣椒呢。就等着你来啊，你一来的话我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辣子鸡。”
“我还记得争月不吃辣呢哈哈哈，争月和我是一样的……”
外婆的话一句接一句，她迫不及待地向莫争月和莫语分享自己内心想说的东西。
她说得开心，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稍微变红的眼眶。
莫语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过了好几秒，她才说话：“你有买什么饮料吗？”
外婆愣了一下，随后说：“我买了，每年大年三十我都会买的。但就不是你爱喝的酒，我买的是橙汁。”
莫争月和莫语都沉默了，她俩安安静静地听着身旁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说话。
“比起酒，橙汁应该健康一点吧，正好争月也能喝……”
说到这，她又问莫争月：“争月，你喜欢喝橙汁吗？”
莫争月用力地点了点头：“外婆，我很喜欢喝橙汁的。”
听到莫争月的回答，外婆立刻从椅子上起来了：“那太好啦，我现在去给你们拿啊。”
外婆离开了饭桌。
看着她的身影，莫争月心中百感交集。
——
很快，外婆就把橙汁和几个玻璃杯拿了过来。
莫争月站了起来：“外婆，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你坐着吃饭就行，这种事外婆还是能做到的。”
莫争月只好又坐了下来：“外婆，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叫我。”
外婆喜笑颜开。
“好啦好啦，我们争月真是懂事啊。”
外婆捧着那一大瓶橙汁：“小语，你要不要喝啊？”
莫语没说话，只是点头。
看着莫语低着头，外婆觉得很疑惑：“怎么了？你不开心了啊？”
莫语还是没说话。
外婆也拿莫语没辙，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往三个玻璃杯里面倒满了橙汁。
一杯莫语的，一杯莫争月的，一杯自己的。
“好了，”外婆将装着橙汁的玻璃杯推到了莫争月和莫语面前，“快喝吧，看看好不好喝。”
莫争月看着眼前这杯橙汁，它的黄色晃得有些刺眼。莫争月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涩涩的。
她拿起玻璃杯，小抿一口。
“好喝吗？争月。”
莫争月放下杯子，她对外婆露出了笑容：“嗯，很好喝。”
——
“嗯，挺好喝的。”
简玳微笑地看着相隔几个座位的男人。
那男人露出得意的神色：“好喝吧？这可是很难搞到的，为了这次家庭聚会我托了好多关系才买到的呢。”
简玳没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高脚杯上。
里面装着小半杯石榴红色的红酒。
不好喝。
简玳刚刚微微翘起的嘴角又恢复平常。
“简玳哥哥喝的是什么啊？”
听到周林复的声音，简玳便往旁边看过去。
周林复没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地上，手扒着桌边：“这个是什么啊？”
周林复是在问红酒。
简玳拿起那个高脚杯，他左右晃了晃，红酒也跟着晃了晃。
“这个是红酒，小朋友不能喝的。”
“噢……”
周林复又问：“它的颜色好漂亮啊，好不好喝的呀？”
“我也觉得它的颜色好看。”
简玳弯下腰，他在周林复的耳边低声说：“不好喝，你不要声张哦。”
“好的！”周林复捂住嘴，说话声变得闷闷的，“林复不会说的。”
简玳笑了笑：“林复，让一下。”
周林复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了呀？简玳哥哥。”
“哥哥要去外面透透气。”
这里太多人，简玳待着一点都不舒心。
一听到简玳这样说，周林复眼睛都亮了：“简玳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简玳拒绝道：“不行，你就在这里面吧。待会妈妈要是没见到你的话，肯定会着急的。”
周林复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低落：“好吧，哥哥拜拜。”
“嗯，拜拜。”
阳台的空气是清新了不少。
简玳靠在围栏上，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他点开微信，目光落到了莫争月的头像上。
半晌，简玳点进了和莫争月的聊天页面。
这些天的对话都只是互道祝福。
别的一点都没有了。
简玳看着莫争月的头像看了好几分钟。
一声叹息后，简玳把手机息屏了。他刚想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一个电话却打进来了。
看着来电显示，简玳微微发怔。
是方枝的电话。
简玳接通了电话，方枝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新年快乐啊，简玳。”
简玳将手机放到耳边：“嗯，新年快乐。”
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的时候，方枝都没有给简玳打电话，甚至连简玳发过去的祝福语都没回。
简玳还以为自己收不到方枝的祝福了。
“怎么样？你决定好了吗？”
简玳捏了捏栏杆。
他没有立即回答，方枝也没催他回答。
就这样安静了一分钟。
简玳松开捏着栏杆的手，他说话了：“嗯，已经想好了。”
方枝轻笑一声。
“好，过些天我有空的话就约你出去详细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