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老汉跟在他的身后，吧嗒吧嗒大口抽着烟。
这老货的体型真的很魁梧，在普遍营养不良的山区，算得上一个异类，面相也凶恶得紧，也难怪艺高人胆大，敢孤身一人就跟着李白出了门。
只是这副模样，和他那干瘦儿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白冷笑道：“你儿子真是你儿子？”
这话很难听，但老汉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道：“么事，你爱咋说咋说，俺知道你心里有气，么关系，只要你肯给钱，说两句又不掉快肉，怕个啥子嘛。”
李白漠然道：“你放心，二十万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交到你的手里。”
“那就行。”老汉喜滋滋道，“你们有钱人也不在乎这块八毛。”
心中盘算着这城里公子哥儿就是好说话，原本自己都以为是狮子大开口了，结果没想到这小子答应得这么爽快，要不再得寸进尺，多要点儿？
这想法刚升起，触及身旁那表情冷漠的少年，心中没来由一阵打鼓，连忙放弃了这个想法。
李白嗤笑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只是就怕你有命拿钱，没命花啊。”
两人坐上进城的拖拉机，这老货别看面相凶恶，和这村里人倒是关系都处的极好，三言两语，就说动那刚刚才回来不久的拖拉机再度开出村子。
取钱的过程波澜无惊，倒是有不少直播间的观众报警，打得贵市的报警热线都占线了，但是贵市的警方却一时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感觉左右为难。
倒不是说这么区区一个小山村还在这城里有什么人脉，能够直达天听。
而是打拐历来就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且不提能不能从团结一致的村民手中抢来被卖到当地的妇女。
就说千辛万苦，钱没少花，嘴皮子没少费，最后解救出来的妇女起码得有大半都选择重新回到了那个有他们娃儿的村子？..
剩下大半原籍地的警察也未必愿意来接，平白浪费他们的经费，又得帮忙打胎，又得花钱请医生，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尤其是许多穷山村，一户人家买个媳妇儿，往往都是得花掉毕生积蓄，你强行要带走人家媳妇儿，人能乐意？肯定得拼命！
历年进山打拐，也不是没有被剽悍的山民打断胳膊腿儿的警察。
穷山恶水，刁民泼妇。
一群法盲，动辄敢舍得一身剐，跟你拼命。
谁愿意惹？
拖拉机晃晃悠悠回山，到那时候，已是漫天星斗，老汉拎着装满编织袋的彤红票子，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老菊绽放，让人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直播间里群情激奋，打赏却是一遍遍刷，甚至有不少人磨拳接掌，想要赶来和那老汉真人PK，唯独李白，面色不变，似乎从未因此而动怒。
老汉乐呵呵道：“李小哥儿，今儿晚上你就可以把人带走了，想带哪去带哪去。”
李白最终在那干瘦男子满脸凶狠的目光下搀扶着少女离开了细柳村。
没坐拖拉机，就走着。
少女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像是着了魔，她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离开细柳村的地界就开始笑，那种重归自由的喜悦，在那嘶哑难听的笑声中一览无余。
跌跌撞撞的身影从林间闪过，少女吓得赶紧躲到李白的身后，“啊啊啊”叫着，瘦弱的身躯哆嗦着，抓着李白的衣角，死死不肯松手。
李白知道，她想说的是：“快跑，他们又来抓我了。”
李白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放心，不是坏人。”
入眼，便看到马力那一头醒目的爆炸头，带着满脸酸涩：“对不起，哥们。”
李白笑道：“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马力你挺好的。”
马力低下了头：“俺知道村里有不少人都是被拐来的，但是么有办法，娶个媳妇太贵，也没人愿意嫁进来，连警察都不管，俺也管不着。”
李白默然，片刻后转身离去。
马力突然高声道：“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李太白。”
马力咀嚼着这个连小学生都应当知道的名字，只是暗暗想着哥们真的很白......想了想，又向着那道背影追问道：“哥们，咱们算是朋友吗？”
李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道：“这种事，只要你自己不做，我就当你还算我的朋友；以后若是有能耐了，力所能及，该管还是要管一管的。”
马力嘿嘿笑着，咧着满嘴黄牙，拼命摆了摆手：“山路不好走，哥们给你个手电。”
李白扬起手，接过那呈抛物线落下的银白色的老式手电，摆摆手，和怯生生的少女亦步亦趋，向着山下走去。
马力暗暗想着，不愧是他哥们，连走都走得这么潇洒。
......
下到山下的土路上时，少女的脚步已然踉跄了起来，李白说道：“上来，我背你。”
少女倔强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李白莞尔，这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觉得他付出了太多，所以便想着不要再拖累他更多。
于是李白回头，指了指那山林掩映间，早已看不清的山村道：“我的心眼儿很小，跟针孔差不多大，也很记仇。”
“人贩子被抓到是重罪，但买人的，往往罪过很轻，只可惜在网友们的舆论下，那家人最终会锒铛入狱，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被释放。”
少女满脸哀伤，低垂着头，强笑着比划，示意这样就足够了。
李白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你说够了的话，那就算够了吧，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会遭报应的。”
他不漏痕迹地张了张手，嘴唇嗡动了，无声轻吐二字：“剑来。”
一道无形的锋锐剑意冲上云霄，直播仍在继续，弹幕密密麻麻，除了一些辱骂山村老汉的言语以外，更多的则是一条消息【谢谢小白】。
没有人能够看到那一道无声无息般的剑气。
所以在那无人所见的高空之中，“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这十六字口诀一一具现也注定无人能见。
天空中雷声大作，无风自有奔雷响彻天空。
一道粗壮的雷电直接打在山头上，瞬息间，便有火光在远方升起——既然法律无法给你应有的惩罚，那么我就僭越做这一回阎君，提前送你父子二人归西。
在一片轰鸣声中，李白拍了拍哑巴少女瘦弱的脊背，笑道：“你看，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没错吧？”
“是他们家？”
少女张大了眼睛，比划着，眼泪突然簌簌落下，一把抱住了李白，呜咽着像个可怜的小狗，不管是不是他们家，在她心目中，那就是。
李白笑了笑，抱紧这个已经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少女，安慰道：“不会有人抓你回去了，我们再走两步，你父母正开车过来，应该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赶到。”
两人继续前行着，李白之所以选择兑换新的一门剑术：神剑御雷真诀，利用天地之威掩人耳目只是一个诱因，毕竟他前脚走，后脚那两父子暴毙，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容易被有心人联想到自己头上。
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这一剑威力真的很大，而且所需修为并不算太强，也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去练习，物美价廉，配得上A级的评价。
这下他对付血族的手段更多了，雷霆，炎夏，圣光。
三种力量对于血族这等阴物的克制尤为明显，尤其是神剑御雷真诀，以剑引动天地之力，不局限于单单一式引雷，其对于李白对剑术与操控天地之力的结合，摸透四季剑的特性更有莫大裨益。
这份力量他很满意，他现在很自信，能够轻松斩杀那些不擅长攻杀之术的元婴境半仙，要知道元婴可不是大白菜，那些顶尖的元婴圆满境强者甚至被尊称为陆地神仙，仅次于天人！
这份修为哪怕放在曾经修真鼎盛的时代，仍旧可称一方强者，能够撑起一宗一派，为一国一朝尊为国师。
只是这份满意的心绪只是维持了半分钟，就消散无形了。
他想起了当初叶凡问他的那句话：这“世间有不平事万万千，你一人一剑管得过来？”
李白当时的回答是：“天下不平事有万万千，但所遇者，皆以剑斩之，方舒胸中块垒，余者，眼不见而心不烦。”
他闭上了眼睛，姑且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待到一剑能顷天；待到目之所向，遍及天下；待到能肩挑天下事时，再论其他。
思及至此，原本已是圆满之境的金丹修为居然有了蠢蠢欲动之势，被李白强行压下。
李白轻笑，怪不得剑修多入世，不遇不平事，不舒心头意，哪来的磨刀石？
他背起为了避免她逃跑，被两父子限制食物，导致早就虚弱无力了却还要硬撑的少女。
少女起先还要挣扎，但很快又乖乖随他动作，眼泪却是越发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