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故地重游灵珊郡（三）
“是！这是我与他的约定，此生不变。”
“你以为他会希望见你如此吗？他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自苦，他会心安吗？他若真心爱你，便只会希望你再遇良人，一生开怀。他若……”
“住口！”木寒秀话未说完，王小白已然沉着脸喝着了他，“你什么都不懂，谁允许你在此大放厥词？我与他的事情，不容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王小白，一个死人而已，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值得你如此蹉跎一生吗？你……”
“他死了又如何？他死了我王小白也还是爱他！”王小白低低呢喃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你为何要来这里？你走！这里不欢迎你！你走，你走啊！”
她说完，似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呜呜低泣，那哭声似带着无尽的凄凉。
木寒秀见她如此，只觉得心中犹如钝刀割肉，疼痛难当，他不假思索地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小白，小白，你这个傻丫头啊……”他痛声低喃。
“你放开，你放开我！”王小白用力推开他，奈何她越挣扎，木寒秀反而将她搂得越紧。到最后，王小白干脆放弃，仰起迷蒙的泪眼看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这样子逼我……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放过我吧……”
她言语悲凉，说完，便呜呜地哭，眼中的泪似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接一滴，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得又快又急。
木寒秀只觉得那晶莹的泪滴就如一块块巨石，重重砸落在他心头，一阵一阵的闷痛，痛入骨髓。
木寒秀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王小白，你怎能这样傻？怎么这样傻……”他低低呢喃，片刻之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让我说什么好呢？王蔷，王小白……”
王小白闻言，身子猛地一僵，含泪的杏眼顿时警觉地眯起，“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你到底是谁？”
木寒秀对她的急切视而不见，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小白，傻丫头，你就从来没有仔细琢磨过我的名字吗？”
“你的名字？”王小白茫然地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木寒秀和穆修寒，你不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关联吗？”
“木寒秀，穆修寒……”王小白凝眉深思，“木，穆？寒秀，秀寒？修寒！穆修寒！”
想到此处，王小白蓦的瞪大了双眼，“你，你是修寒哥哥？！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修寒哥哥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司徒大将军亲自收殓入葬。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是他呢？”王小白低下头，失神地呢喃着……
“小白，你看着我，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木寒秀说着，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抬起她低垂的小脸。
“小白，你不觉得我还有几分从前的样子吗？”他看着她，低声道，“我没有死，小白，当年我阴差阳错，侥幸逃过了一劫。”
王小白怔怔望着眼前男子粗狂俊逸的容颜，想要仔仔细细看个清楚，奈何眼中热泪未停，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越发看不真切。她抬起微微颤抖的小手，胡乱拭去眼中的泪。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眸光深深，那高挺的鼻梁，如刀斧雕琢的五官，依稀可见昔日的轮廓。似曾经的那个少年，又似乎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她怔怔凝视许久，才颤颤出声，“你……真的是他？”
“是。”木寒秀颔首，“还记得我第一次学做蟹黄豆腐羹时，一时不慎被灶下火星烫伤留下的疤痕吗？我曾给你看过，就在右侧手腕处，你若存疑，一看便知。”
他说完，掀开衣袖，露出一处不大不小的疤痕。
王小白方才擦干的眼眸，瞬间被泪水淹没。那疤痕的位置，与她幼时所见，一模一样。
她缓缓伸出右手，覆上他的手腕处，轻轻摩挲着那块疤痕。玉指纤纤，却分明是颤抖得厉害。
“既然没死……”方一开口，已然哽咽，她咬了咬唇，生生抑制住胸中翻涌的情绪，朦胧泪眼死死盯着他的手腕，低低问道，“为何……这些年，为何不来找我？”
“小白，我不是不想找你，我是不能也不敢。”木寒秀，不，现在应该叫穆修寒，伸出左手，紧紧包裹住她轻颤的小手，“小白，当年我亲眼看着岭南王府惨遭灭门，一夜之间化为一片废墟，大仇未报，冤屈未洗，我怎么可能去找你或者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然后依附你们拖累你们呢？”
“你当知道，不管是祖父，父亲还是我，甚至是王家的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不怕被你拖累。”
“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我更不能去找你们。不单是怕拖累你们，还有其他更多的考量。你也知道，当年之事，疑点重重，能让屹立不倒近百年的岭南王府一夜之间覆灭，可见这幕后之人的势力有多大，况且当时敌暗我明，若知道我侥幸不死，幕后黑手势必会斩草除根。大仇未报，我还不能死，也不能让你们再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你便隐形埋名，伺机而动。”
“是，大隐隐于市，这些年我走南闯北，暗中调查当年之事，很快便发觉当年的幕后黑手乃是萧家和萧皇后。”
“果然是萧家！”说起萧家，王小白眼中难掩恨意。
对上穆修寒诧异的目光，王小白并未掩饰，只垂眸解释道，“这些年我也在暗中调查，所有证据也都隐隐指向萧家。”
穆修寒怔了一怔，想起她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以及之前种种，心中已然明了，她心中所图的，与他是相同的，而这些年所做的，未必比他少，为穆家报仇的执念也未必比他浅。
如此想来，心中又是一阵钝痛，他穆家灭门的大仇，竟然要一个女子如此殚精竭虑，而他穆修寒此生又有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相待？
见他不语，王小白不由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隐隐的疑惑和关切。穆修寒定了定神，收拾情绪，接着说道，“知道对手是萧家后，我便沉下心来，仔细筹谋，也借机在暗中不断培育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大仇得报，岭南王府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