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蓝云院，胭脂便到了跟前，瞧着她欲言又止。
墨蓝挑眉，脚下没有停顿，“发生了什么事？”
墨蓝问着，一抬头，却是不用等到胭脂的回答，便已经有了答案。
院中，跪着一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身的粗布麻衣，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伤。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墨蓝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原本跪地之人转过身来，头低下，匍匐着到了墨蓝的脚边，方才仰起头来。
墨蓝神色未变，但是心里却翻起了波涛。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二小姐…”那人低声唤着，声音清脆可人，却带着明显的苦涩。
再配上那张容颜，怎么看怎么怪异。
“春香…”
墨蓝朝着来人唤道。
那人又是苦涩一笑，一张半毁的容颜动了动，很是吓人。“没想到二小姐还能认出奴婢。”
墨蓝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原本的春香容颜就算不是特别出众，但是也能称得上是清丽佳人一个，可是如今，这般模样跟鬼魅有什么两样。
一张脸被毁了一半，上面的痕迹一看便是烫伤。
胭脂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
老实说，之前，春香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若不是对方自报姓名，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女子是之前那个仗着墨琳耀武扬威的春香。
“你的脸怎么回事？”墨蓝开口问道。
春香眼神暗了暗，回答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墨蓝没有错过春香的表情，自然也发现了那一瞬间，眸中闪过的恨意。
这恨意针对的自然是那个将她害成这样的人，那春香所说的自己不小心自然是不可信的。
只不过，墨蓝却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
墨蓝装作不知道，也没多问，只是换了个问题，“你不是跟大小姐在一起，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春香趴在地上，缓缓抬头，像是想起自己这会儿的容貌吓人，慌忙又低下头去，道着，“奴婢冒死回来，是为了跟二小姐报告消息。”
胭脂疑惑，之前她怎么问春香找小姐是什么事，春香都没说，原来就是这样么。
只是，春香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二小姐的？
胭脂想了想，反应过来，春香能知晓的事情，也只有是跟大小姐有关的了。
这到底胭脂都能明白，墨蓝自然也是猜到了，倒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说，我听着。”
“二小姐，大小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为什么？”
“大小姐怀孕了！”春香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番话无疑是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
至少，震得胭脂有些昏头。
大小姐怀孕了？
这可是大事！
春香一直小心的盯着墨蓝的表情，本以为听到这消息，墨蓝怎么也会有些震惊，却未想到，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春香忍不住心中一惊，懦懦的开口，“莫非…二小姐已经知情？”
墨蓝摇头。“不知道。”
春香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相信墨蓝的话，但是墨蓝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低垂着眸。
“既然大姐怀孕了，这自然是好事，你若是专门回来报喜的，也是应该去跟爹和娘说，怎的跑到蓝云院来等着我了？”
春香苦笑了下，也算是明白墨蓝的意思了。
墨蓝这是在怀疑她的用意。
春香一阵自嘲，之前，她就是太不将二小姐放在眼中了，本以为她还是跟之前的那个不中用的二小姐一样，却不知道，这人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二小姐了。
心思如今细腻，就连警觉心都不是大小姐能够比的。
大小姐想要跟二小姐斗，注定会输。
“怎么，不打算说？”
“二小姐，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春香直直的看着墨蓝，这一刻，她不敢移开目光，因为移开了便代表她胆怯了。
这次回来，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否则…
不管如何，她都得紧紧抓牢墨蓝才行。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墨蓝的声音淡淡的，边说，边抬步，竟是直接往房内走着。
春香一惊，慌忙跟着转身。
急忙开口，似乎打算叫住墨蓝的步伐。
“二小姐，奴婢愿意从此在您的跟前对您马首是瞻，但是求你，一定要替春香报仇。”
报仇？
胭脂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听不懂了。
很快，就听到墨蓝替她解惑了。
“所以，你的伤是大姐弄的？”墨蓝倒是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春香，说是疑问，却更像是述说。
春香轻轻伸出手，摸了摸脸，手感凹凸不平。
神色落寞，眼中闪过一道愤恨。
“是。”低沉的一个音，带着浓浓的怨恨。
胭脂在一旁瞪大了眼。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
可是，这个疑问并没有人再给他解惑了。
因为，墨蓝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原因是什么，并没有追问，只是说了声，“跟我来。”然后便抬步先进了屋。
春香摸不准墨蓝的意思，但也从地上起身，跟了上去。
胭脂自然不落其后，先行加快了步伐，进屋后，便先给墨蓝倒了杯茶。
墨蓝接过，抿了一口，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春香没有再跪，但也是站在那里，靠近门口的位置，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墨蓝挑眉看了她一眼，开口说出的话倒是有些冷情。
“你的脸我也没办法。”
一句话立刻让春香脸变了色，一脸苍白，显然受的打击不轻。
可想，就算是从头到尾，从墨蓝回来到现在，她虽然决口没有提起此事，但是显然，心里不是没有过这般希望。
或许是因为知晓以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能说动墨蓝为她治疗，又或许担心墨蓝直接拒绝她，但不管是哪一种，春香至少都没有想过这种答案。
墨蓝居然会直接跟她说没办法。
外面的传言那么多，虽然春香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显然对外面所说的那些也是深信不疑。
若是墨蓝都说对她脸上的伤没有办法了，岂不是说她这辈子都只能这个鬼样子了。
春香一时受打击，就连身子都忍不住趔趄了下，还是旁边胭脂看不过去她那副样子，伸手搀扶了一下。
但是，胭脂也仅仅是好心扶了一下，等到春香站稳后，她便松了手，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自然也甭提安慰之类的了。
胭脂的行为都落在墨蓝眼中，见此，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春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中色泽变幻了几次，最终，她看着墨蓝，道，“若是奴婢还能给二小姐另外一个消息，不知道二小姐愿不愿意出手替春香治脸。”
一句话，显然，春香是对之前墨蓝的话不太相信了，认为那只是墨蓝的推脱之言。
胭脂听了，很不高兴。
“春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二小姐的话吗？”
春香没有理会胭脂，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墨蓝。
墨蓝手中的茶杯轻轻端起，放在唇边，淡然的喝着茶，半天没有说话。
反倒是春香显得有些焦急。
但是，这会儿，她却不敢再多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墨蓝好像因为她的话有些生气。
不得不说，经历过那么多的变故后，春香的感应是比以前好多了，居然能察觉到这么微弱的事。
当然，就算是这一点，也是墨蓝故意泄露出来的。
她是有些怒了，“春香，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我一向不太喜欢受人威胁。”
“二小姐…”春香想要解释，却刚开口，就被墨蓝打断了，“不管你带来什么消息，我都不是很在意。”
怎么会？！
“春香，容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要知道，有时候秘密知道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见到春香眸色晃动，墨蓝抿了抿唇，淡淡开口，“看来，你应该已经有所领悟才是。”
春香脸色又是哗然一变。
她噗通跪在地上，有些急切的对着墨蓝表明忠心，“奴婢知道，以前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求求二小姐，求二小姐救奴婢一命。”
此刻，春香觉得她就像是透明的，在墨蓝面前被完全看穿，一点秘密也没有。
这会儿，春香哪还敢生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想着能抱住命才是。
至于这脸…
倘若墨蓝真的不愿意，她也只有认了。
若是连命都没了，就算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你对我抱太大的希望了，我可没有能救你的能力。”
春香抬头，也不再藏着捏着，有话便说，“奴婢知道二小姐能的，而且，那些人的目的是二小姐。”
胭脂在一旁瞪大眼。
按照春香话里的意思，有人在打二小姐的主意。
这可是大事！
而且，听春香的口气，显然对方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看这会儿春香的表情，胭脂不认为春香在说谎。
那岂不是说，小姐很危险？！
胭脂看向墨蓝，止不住的担忧。
墨蓝喝茶的手也是顿了顿。
目的是她？
“说清楚。”茶杯轻轻的磕在桌面上，杯中的水晃动着水晕，久久不散。
就算这会儿墨蓝并没有给春香任何的保证，但是春香也不敢在拿乔，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倾囊倒出，她只希望如此能够抵消因为之前的故意隐瞒而让墨蓝生气这件事。
希望墨蓝能够看到她的诚意，看在她带来的消息真的有用的份上，能够救她一命。
阳光倾洒，树影婆娑，窗户上有光影晃动。
房间内，胭脂的表情一直很惊愕，甚至茶杯中的茶水都没了，也忘记加水。
“…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春香说完后，抬头看着墨蓝的眼睛。
墨蓝半掩眼帘，没有说话。
胭脂在一旁吞了吞口水，也是一动也不敢动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春香只觉得膝盖都痛了，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度日如年。
此刻，她就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刑犯。
可生，可死…
而这一切，便掌握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手中。
半晌，墨蓝手指在桌面轻点，发出咚咚的声音，一声声都像是敲击在春香的心脏上，让她随着墨蓝手指的抬起落下而心跳起伏。
那低垂的眸轻轻的掀开，睫毛在空中划过半弧。
一双眼朝着春香看过去，春香一脸紧张，忍不住吐了口唾沫。
“你的脸我是无能为力…”
等了半天，春香没有想到还是等来一句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她摇着头，快速的说道，“二小姐，奴婢已经不奢望此了，只是…”
春香话未完，再次被打断。
“虽说对你的脸，我是不可能给你恢复原样了，但是，我却可以给你换另外一张脸，便看你愿不愿意。”
换一张脸？
胭脂愕然。
春香都是听出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虽然说墨蓝并没有说她会救自己，但是若是能够换一张脸，便等于她可以换一个身份，一个没有人知晓的身份，如此，自然她的命也就保住了。
得此意外之喜，春香忍不住泪盈眼眶。
“多谢二小姐。”春香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下头，额头生生的磕在地上，她也一脸无所谓。
墨蓝一看便知道春香听明白了，不由点点头。
这春香倒也是个聪明的，只是跟错了主子。
不过，断然是受了墨琳的影响较多，但是也不能说明春香自己没有问题。
只不过，看在春香也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再加上她确实也得了有用的信息的情况下，救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我需要时间准备，你暂且就留在蓝云院中。”
“是。”春香点头，对墨蓝的话不敢不听。
“有句话，你定然是明白的，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奴婢知道，请二小姐放心，奴婢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奴婢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至于其他的，奴婢也是什么也不曾知道。”
胭脂在一旁发现，这春香虽然她以前也不喜欢，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难怪以前能成为大小姐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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