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最说得上话一个领导，带着专家组走过来，看见抱着熊猫的是一个站姿很随意的少年，便客气地说：“这位同学，你是哪个年级，几班的？”
“班主任是谁？”领导背着手环视一圈，有人招呼着大家安静下来，这个领导好脾气地继续问：“你们是在哪里，弄来的这个熊猫？”
少年皱了皱眉，心里想的是问题这么多你到底是要我回哪一个。熊猫一整只都趴在他手臂上。
像是也察觉到少年的脾气，它懒懒地把自己一整只身体都翻过来。那样子像是在说，本熊猫也懒得理你。
领导看了一会，可能是没太有面子，跟着后面的专家笑了下，语气严肃了点，问旁边的庞一明。
庞一明道：“我们是高二八班的，他是清北班的。”他指了指蔡家作。
高二？这个中年男人招呼了一句，很快王培新就跟着叶石一前一后从外围里挤了进来，哈了下腰：“副校长。”
“他们是我们班的。”
这时候记者也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赶来了，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报道，一边摆设和采访。
-
华城高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全校旷掉了午休。
叶石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旁边拉了另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王培新。
两个人双双沉默，像是在回味刚才的事，想着该怎么把话捋顺然后进行问答。
沉默良久，李绍率先站不住了。
“老师，可以走了不？”
“……”
方漾看了他一眼。
陈褚戈垂眼噗笑了下，站在最边上，腰刚好能抵在旁边办公桌的隔板。
叶石气得嗤笑一声：“你当这玩儿呢？我找你们来是请着来的不成？还得让你们走？”
李绍：“……”
王培新没说话，他虽说有时候挺反对叶石的教育方式，但是叶石教育学生的结果有目共睹，至少也是鲜有成效的，再说，他也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评判别人。
“蔡家作，你成天不好好学习，都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培新才是八班班主任，叶石瞟了他一眼，只把他们班的蔡家作逮着教训：“你们什么情况，说吧。”
李绍插嘴：“不就是您看见的情况吗。”
叶石一拍桌子，生气了：“问你了吗？李绍，你看看你的成绩！从开学就没进步过，现在还在这跟我扯皮，你有脸吗？——行，”叉了腰，叶石恼火地忍气吞声：“你是八班的，我交给王老师。”
叶石说完，看了王培新一眼，又对着蔡家作说：“跟我来。”两个人去了隔壁的年纪办公室。
只留下方漾陈褚戈和李绍，还有庞一明，王培新长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回原位，决定好好顺顺这事。
他从左到右看了一遍，觉得三男生都不是什么善茬，便很精准的抓了个人。
他钦点的语文课代表，也算是他的得力助手——方漾。
-
“就是这样。”方漾交代完，看了眼沉思的王培新：“王老，我们暂时没有上报学校真的只是担心它可能受伤了，而且……头一次遇见这么离奇的事，还没反应过来情况。”
跟王培新谈方漾到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还是比较了解这人，作为语文老师，他比较通情达理，而且很有人文关怀。
王培新哦了一声，抬头望着其他几个人：“我懂了。”
“不过我还奇怪一件事儿，”他盯着这几个男生，“你们几个，——明明是方漾人姑娘找到的熊猫，你们带回寝室藏着算怎么回事？我还算是了解我这课代表，要是她，肯定会先交给老师的。”
方漾低头，小声补充：“老师，我当时没这么想。”
“……”
王培新似乎没听见。
“怎么，在寝室养着还养出感情来了？拖着不告诉老师。”王培新又笑成一只笑面虎。
李绍打哈哈：“老师您怎么知道，就，比较可爱嘛，”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比出一个熊猫的体积大小，说，“这么大点，而且还爱扒拉，也不咬人，谁不喜欢啊不是。”
“那你藏着那就是你的了？”王培新没好气地说：“不及时上交学校，还藏匿国家级保护动物，学校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处罚你们呢！说不定待会来的就是留校察看，或者开除了。”
“开除”两个字很有威慑力，大家都没顶嘴了。
方漾眼神闪烁，抿着唇没说话。陈褚戈时不时看着她，这会轻轻戳了下她胳膊，嘿。
方漾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干嘛。
陈褚戈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些什么，看方漾很快地转过了头去，陈褚戈以为她没听见，又或者还没原谅他。唇线拉直，想了想作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啊，这么严重啊。”李绍有点后怕。
庞一明也开始担心起来：“王老，熊猫只在我们寝室呆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算起来……还没到一天。”
“没到一天也是藏，傻不傻啊你。”李绍小声呲儿他。
庞一明：“那不是你一直舍不得舍不得的，我们能藏到现在吗？”
李绍头一次没话说，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李绍自己很愧疚，要是真留校察看的话，五个人都要遭殃。
他一狠心：“王老！”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拖着不想交，熊猫也是我抱回寝室的！晚上也是在我床上睡的。”李绍一向很讲义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跟着我面前说有什么用，校长都来了，会只处理你一个？”王培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行了，你们都先下去等消息吧，先别急。”
他脸都皱成一团了，这时候还跟他们说别急。
方漾心头一动，绕是跟了这个班主任两世，也没有这么动容过。
估计是想找叶石去副校长那求求情。
叶石是王培新高中同学，可能是觉得怎么也应该有办法的。方漾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办公室的门。
她发现她心里也没有特别的担心和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事到临头的徒然淡定吧。
“诶没事儿，顶多记一过。我奶奶常说的，人生哪能没点挫折，少年哪儿能没犯点错误呢，是汉子就不怕这，迟早，戴罪立功。”
李绍倒是很低沉，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水里，气焰全没了。庞一明还好，还在一边打趣，可能是担心李绍太抑郁。
陈褚戈……
方漾有时候觉得，这个混蛋可能真的是因为不要脸所以心比天高，都这种时候了，还戳她跟她瞎说话，她当时嫌烦就没理他。
那句话其实她看懂了，也看完了。
事后，现在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走廊里空无一人，大家都在上课，陈褚戈走到了她前面，有那么一瞬间，方漾心头突然犯了软。
还小小的反思了一下。
刚刚是不是，……不该那么的不耐烦。
陈褚戈拍了拍李绍的背，安抚了他一下。
回头瞄她，看她心事重重，“怎么了，”少年绕到她身边，还欠扁地笑着：“怕啦？”
方漾：“……”
她怀疑她刚刚抽风才会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