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星光。
唯有大军中零星点燃的火把，在黏稠的黑暗中撕开一道道短暂而微弱的缺口。
刻律德菈率领的军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行走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铠甲摩擦的铿锵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大地兽偶尔发出的低沉喘息交织在一起，压抑无比。
他们已经非常接近此行最终的目标，被污染的斯缇科西亚。
队伍前方，景象愈发诡异。
原本可能存在的生机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干枯、扭曲、呈现出不祥黑色的植物残骸，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仿佛尚未完全凝固的黑红色物质，如同大地的腐坏伤口。
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铁锈与腐烂海藻的腥甜气息，令人作呕。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湿气，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刻律德菈勒停坐骑，那是一头格外雄壮的大地兽。
她抬起手，示意大军暂停前进。
火把的光芒映照在她冷峻的面容和金色的眼瞳中，跳跃不定。
“这就是黑潮侵蚀过的土地。”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黑潮的力量正在污染这片海域与沿岸。”
“诸位追随凯撒意志的将士们！”
她环视周围那些在火光下显得坚毅而疲惫的面孔：
“在此养精蓄锐，检查装备。半个时辰后，我等便开始攻城！”
……
另一边，奥赫玛城外，联军大营。
主营帐内，气氛与远方的死寂截然不同，充满了焦躁、猜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
烛火摇曳，将围在沙盘和地图周围的将领们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帐壁上。
拉冬元老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营帐角落、一脸无辜的赛飞儿。
他浑浊的眼珠里先是掠过一丝疑惑，随即猛地瞪大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你的模样…好生眼熟！”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指着赛飞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等等！我想起来了！”
“你是奥赫玛的那个…那个‘捷足爵’！那个跑得比地鼠还快的小丫头！”
“？”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营帐内瞬间炸开。
刚才还在争论的将领们脸色骤变。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锵啷”之声不绝于耳，纷纷抽出了随身的佩剑、战斧，再次将兵刃对准了赛飞儿，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杀意。
好家伙！这女人竟然是奥赫玛的勋爵！
那刚才他们关于刺探、关于攻城、甚至那些不太光彩的算计，岂不是全被她听了去？！
被十几把明晃晃的兵刃指着，赛飞儿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脸颊，那神态轻松得像是走错了邻居家的门：
“呃…这个嘛…勋爵什么的，都是凯撒一时兴起给我封的啦，其实我也不太想要这个头衔，怪麻烦的。”
她摆摆手，试图缓和气氛，但效果适得其反。
她话锋一转，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标准的商人式笑容：
“总之，各位军爷，想要关于我们那位丞相的最新情报吗？”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百块钱，我就能给你们搞来第一手消息哦。”
拉冬元老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的愤怒和深深的怀疑：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给的不是假情报？！”
“况且，你已是奥赫玛的勋爵，背弃丞相对你有什么好处？！这说不通！”
他厉声质问，试图看穿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女人背后真正的目的。
“嗯…为什么呢？”
赛飞儿歪着头，作思考状，随即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纯真的笑容。
“不知道哦~ 咱就是想做个生意，不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你问咱理由，咱也可以现场给你编出七八十个，比如他欠我钱不还啦，或者他抢了我看上的对象啦……”
“但咱们做买卖的，很多时候都需要硬气点，讲究个你情我愿，对吧？”
她挺了挺的胸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争一口气，所以啊……”
她的笑容愈发甜美，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底发寒：
“如果各位不打算做这笔生意的话，那没办法，我只好把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原封不动地带回奥赫玛去了哟。”
“你以为你能走出这个营帐？！”
拉冬元老彻底被激怒，须发皆张，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围起来！！”
营帐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杀气几乎化为实质。
帐外立刻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显然守卫的士兵已被惊动，迅速包围了这里。
然而，赛飞儿面对周围密不透风的兵刃和将领们杀气腾腾的目光，依旧一脸淡定，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那神态与其说是面临生死险境，不如说是面对一群不懂事、还在胡闹的孩子。
“唉，所以说啊，和你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军老爷们谈生意，就是麻烦。”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影骤然模糊了一下，仿佛瞬间融入了摇曳的烛光阴影之中。
离她最近的一名将领只觉得握剑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酸麻，力道瞬间被卸去。
佩剑“铛啷”一声，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
“啊？！”他甚至没看清赛飞儿是如何行动的。
只感觉一阵微风拂面，那个娇小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消失在他眼前，下一秒，竟出现在了拉冬元老的身侧。
赛飞儿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拉冬元老那身华丽镶毛皮甲的肩膀连接处。
拉冬元老浑身一僵。
一股冰冷如毒蛇信子般的锐气，竟透过甲胄的细微缝隙，精准地抵在了他的颈侧动脉上。
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根纤细的手指，或者她指缝间隐藏的某种看不见的利器，就能在瞬间切开他的喉咙。
“别动哦，老登~”赛飞儿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让人火大的轻松和戏谑，在他耳边响起。
她环视着那些投鼠忌器、手持武器却不敢上前半步的将领们，保持微笑：
“现在，我们能重新心平气和地谈谈生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