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长满脸的无所谓，视线落在身侧的凌燕云身上，脸上的无所谓却由一种心疼替代，尽管这种情绪很快消失，还是被花间捕捉到。
花间微挑眉。
凌燕云动弹了一下，忽地睁眼，看见昔长，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挣扎着起身，捏住昔长的肩膀，气道：“你为什么会来？”
昔长也愤怒了：“那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凌燕云垂眸，发丝柔顺地滑落，整个人就像被打击到一样，颓然道：“对不起……”
花间看到此时的凌燕云仅因昔长的话而颓唐，根本不像那日从恶魔手中逃出来时的疯狂和不顾一切，又感受到两人之间暧昧又绝望的气氛。
他冷呵一声，他们的两情相悦落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在嘲讽他。
“这样吧，你们谁杀了对方，谁就能活下去。”他说。
昔长听言，先是狠狠瞪向花间，花间手中正缠绕着一条红色小蛇，小蛇见昔长怀着攻击性，便嘶声呲回去，蛇身拱起，蓄势待发。
凌燕云猛地握住昔长的手：“你杀了我！快杀了我！快！”
昔长甩开凌燕云的手，眼睛直视着花间：“应该杀死他才对。”
凌燕云深知花间的实力，他摇摇头，脸上无比后悔：“我不该来这……你不该来这……”
昔长：“我们没有什么不该。该死的是大贵族。”
花间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心中烦躁，只想赶紧弄死这两人。
手上的红蛇和他心意相通，却更加不耐，蛇口吞吐猩红色蛇信，一个不察，咬中昔长的手，毒液顺着尖牙渗入皮肤。
花间遗憾：“看来你们没选择了。”他的红蛇拥有剧毒，要不了多久，昔长就会死。
昔长甩开红蛇，脸色已是铁青，凌燕云抱住昔长，双臂颤抖，眼睛近乎失焦，好半天才看向花间，眼中的恨意刻骨，惊到了花间。
花间漠然地立于一旁，黑色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张脸如同冷玉一般，没有生气，如同鬼魂一般。
凌燕云很快收起恨意，他跪在地上，磕着头，声音惨烈：“求您救救昔长，只要您救他，我干什么都行！”
花间瞥了眼盘绕在地上的红蛇，如实道：“我没有解药。”
凌燕云顿了顿，身体颤抖，随即重新抱住昔长，两人如同一对抵死缠绵的情侣。
花间叹息一声，竟生出放过的念头：“这种蛇毒无解，他死了，你还能活，不是吗？”
凌燕云闻言，猝然攥住地上的红蛇，试图徒手捏死红蛇，红蛇受惊，转头就咬中凌燕云的手，凌燕云依然没有放下红蛇，双手合拢，生生捏爆了红蛇。
花间盯着凌燕云手上的孔洞，蹙眉，凌燕云殉情来了？
“大贵族，您应该没有深爱的人吧？”凌燕云说道，他的眼中满是恶毒，“若有朝一日，你爱上了某个人，我诅咒你，你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爱！”
这句话简直是在花间伤口上撒盐，暴怒之下，大地蔓延无数红蛇，红蛇吞没了凌燕云、昔长。
蛇潮散去后，他面前的，只剩下两具紧紧拥抱的骨架。
两人拥抱着，失去了生命。
他杀了很多人，几乎不用花什么大力气就能灭了一个城市，今日也是一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但他不畅快，怒火还在熊熊燃烧。
眼前，两具骨架紧紧拥抱着，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简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用火烧灭了两具纠缠的骨架，地上只剩一滩骨灰，刺痛他的画面便消失了。
余怒散去后，他盯着地上的骨灰，竟然生出羡慕，无论是两情相悦，还是拥抱着死去，都让他羡慕。
Angel只会恨他，不可能如昔长那样，冒着危险来见爱人，不可能如凌燕云这样，会和爱人一同死去，Angel只怕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他拈起地上的骨灰，风一吹，手中的骨灰就散了。
如果他死了，Angel会开心？还是悲伤？
随即自嘲一笑，这明明是早有答案的问题。
天使纪年175年。
花间从平静的空气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那似乎是属于天使的味道，但又不似真正的天使，他思索片刻，辨出那是伪天使的气息。
果然，他发现了来到人间的伪天使。
伪天使们每日都会来人间，就算刻意隐去行踪，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隐去踪影，跟踪伪天使们，心怀期待。
天舟创造伪天使，伪天使的存在意味着天舟也在，天舟在，是否Angel也在？
如果跟着伪天使，能找到Angel就好了。
伪天使们飞往天上，每天都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失去踪影，他细致观察了那个地方，那应该就是伊甸园的入口，但是被施了障眼法，外人看不到更进不去。
他苦苦候了几个月，眼睁睁看着伪天使出入伊甸园，却找不出一点进入伊甸园的方法，希望和失望相交织，简直折磨。
就在他打算抓捕一名伪天使，逼迫天舟或者Angel出来时，天舟主动出来了。
他趁天舟不备，偷袭了天舟，他杀掉了天舟。
天舟死后，伊甸园的真容显现，门前的阴影处散落着各种尸块，正是天舟被四分五裂的尸体。
他望着伊甸园，原来杀掉天舟，伊甸园就会出现。
他缓缓走进伊甸园，他嗅到了Angel的味道，喜悦和激动攥住他的心脏。
明知道Angel不爱他、欺骗他、抛弃他，一百多年，他还孜孜不倦地找Angel，他真是不可救药。
那些Angel给予他的痛苦、疯魔、自我折磨，如今，他要同等奉还回去。
他要Angel和他一样痛苦，然后，他再杀了Angel，再制成标本，永远囚禁Angel，这就是他疯魔病症的药。
穿过重重山茶树，他来到一处别墅前，一眼看到别墅内毫无生气的Angel。
Angel转向窗边，看到了茶花树后的人，那人在纷繁的山茶花间，一如初见。
花间一看到Angel，心尖都在颤抖，一百七十多年了，他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Angel。
他心想，你就是我的药啊，是我疯魔、自我折磨、痛苦的良药。
那些一定要杀死Angel、留住Angel的想法，在看见Angel时，都化为乌有，他只想抱他的爱人，亲他、拥有他，因为杀戮而冷厉的灵魂都化为柔软的水。
所有的恨都化为一句：“你好像有困难，要我帮助你吗？”
Angel果然要他帮他，他带Angel离开了伊甸园的囚笼，Angel问他叫什么，他撒谎说没有，Angel给了他“花间”的名字。
无论重来多少次，Angel都会无意识记得这个名字。
但他不想Angel只记得这个名字，他希望Angel记住他。
他和Angel离开了伊甸园，本被他杀死的天舟却复活了，天舟将他堕入地狱。
地狱于他而言简直不算什么，他很快回到人间，又做回大贵族。
刚好，又到了菟丝花选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