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无语，只是觉得他背上的剑穗还滴着崖底的冰水，在暮色里晃出一道银线。她眼尾泛红，偏要低着脸笑，“我就说了，我的穿封大英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天竹妹妹。”穿封狂喉头发紧，伸手想去碰她脸颊，南天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学了什么？”南天竹突然问，指尖轻轻抚过他丹田。那里有团热流在滚，是她熟悉的《太初诀》的路数，却又多了几分凌厉，像是把寒潭里的冰魄揉进了真气里。
“呱”！
蟾蜍从穿封狂的怀囊跳上肩头，吓得南天竹本能撒开双手，“穿封哥哥，这是何物？”却见他袖口又探出一只青蛇头。南天竹差点没被吓破胆。
穿封狂忙解释道：“是这两个灵物救了我的命，请容日后再细说，我想知道，在我坠崖的八天里，那些金银珠宝去了哪里？”
他转身蹲在妹妹坟前，指节蹭过碑上“妹妹穿封逸之墓”的刻痕，心里像被针扎一般。南天竹在他身后说道：“你且宽心，那些金银珠宝已被药老前辈及叫花前辈一家子给护送走了。”
穿封狂又移步李氏姐妹坟前，“叫花师父一家子觊觎宝藏，我有些不放心，天竹妹妹，赶紧起程，他们运着重物走得不快，或许我们还能跟上。”
药翀等人护押着七车宝藏经过迟暮崖，高崖的路崎岖难行，崖边有一驿站——明月驿站，众人驱车至此，被天气的炎热几乎封了喉。
“实在太热了，咱们到前面驿站歇歇脚，讨口水喝喝再走吧！”叫花焦头烂额，跳下马来，急冲冲往驿站大门行去。
驿站大门紧闭，貌似无人一般，叫花抬手拍门大喊：“有人吗？有人吗？”叫喊声混杂着“嘭嘭”的拍门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药翀警觉上前，“别拍了，这荒山野岭的，估摸着店家已经辍业。咱们再坚持会，到前面看看！”
药翀扶着驿站的破木门喘着气，门楣上“明月驿站”四个金字早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截“月”，像道咧开的豁牙。
“慢着。”叫花突然抬手，枯枝般的手指点向门板下方。众人凑过去，见那缝里卡着半片木屑——不是寻常木料，倒像是雕花窗棂上削下来的，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渍。
付云裳踮脚眯眼：“是新裂的。”她腕间金镶玉镯碰在门框上，发出清响，“方才咱们在林子里，这门可还闩着？”
“闩着。”弋念娇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此刻她指尖勾着门闩，轻轻一拽——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霉味混着血腥气涌出来。
众人挤进门时，云中燕的剑已经出鞘。她性子最是机警，此刻正猫着腰往柜台后探，暗想：“灯油是新添的，火折子搁在灶台上......，”她的刀尖挑起一盏歪斜的灯笼，昏黄光晕里，地上的血迹像条扭曲的红蛇。
“从门槛到后厨。”付云裳蹲下身，指尖蘸了蘸血，“黏的，至少过了一个时辰。”她抬头时，正撞见药翀盯着柜台后的算盘，那算盘珠子散了一地。
弋念娇突然嗤笑一声，手中剑“嗡“地出鞘三寸：“血是旧的，刀痕可新着呢。”她用剑尖挑起一截从梁上垂下的麻绳，绳结处沾着几点新鲜血珠，“店小二被捆在这儿，凶手拿刀挑断绳子，刀刃够利，连麻绳都切得齐整。”
云中燕的剑尖划过地面，停在灶台旁：“这儿有拖拽痕迹。”她蹲下身，用刀背敲了敲青石板，“下面有块砖松了，像是藏过什么东西。”
药翀突然抓住付云裳的手腕，指向后墙。那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图，画轴边缘垂着半截红绸——正是宫里贡品的绣纹，和他们押运的金子上的封条一模一样。
易笑邪收了剑，率先摸向马厩方向。凭声音判断，马厩里栓着三匹马，有一匹却栓在马厩外的屋檐下，它性子却烈，见着易笑邪便发出长长的嘶鸣！
叫花盯着门框上那道新裂的缝：“那面具人......，”他声音低下来，“八成是冲财宝来的。””啪”的一掌，他拍开隔墙，竟和面具人四目相对。
“找死！”面具人身高八尺，挥刀划出弧线，随即破窗而出。叫花闪身避开，纵身追出，“哪里逃？”
来到驿站院落，面具人却停在院中，背对叫花：“老东西，退开。”面具人开口，声音像两块磨盘相蹭，“我只要那七车金子。”
叫花甩开双袖，却劲风十足：“要金子也就罢了，为何要杀死店家？”
“因为他们想要黑我，该死！”面具人动了。刀光起时，院角老槐树的枝桠应声而断。叫花那刀威力十足，却不敢怠慢，从不用兵器的他，从袖中倏地掏出短刀迎上，却只擦着刀背划出半寸火星。他踉跄后退，靴底碾碎了半片带血的槐花瓣——方才那刀风里，他闻见了孙女付云裳最爱的桂花香。
“好刀！”叫花吼了一声，短刀舞得密不透风。他年轻时走南闯北，掌下杀人不计，可眼前这刀快得像活物，专挑他招式的破绽钻。第三刀劈来时，他躲得慢了半拍，左肩顿时绽开血花，染透了靛青粗布衫。
“爷爷！”付云裳的尖叫穿透血雾。她提着剑冲过来，却被面具人抬手一震，剑“当啷”落地。易笑邪从马厩绕来，听闻打斗，随即挥开双掌扑向面具人，面具人不闪不避，刀身斜斜一磕，竟将易笑邪的左臂生生切断，疼得他“哇哇”怪叫，叫声惊动了云中燕，待她飞奔出来，却见易笑邪就地打滚，臂膀的血染红一地，“师父，”云中燕扑向易笑邪！将他扶进里屋包扎止血。
叫花抹了把脸上的血，“裳儿，燕儿，跑。”叫花咳着血笑，短刀又迎了上去。面具人这次没躲，刀势如雷霆万钧，从他胸口直贯而下。叫花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是血，是曾孙女周岁时他抱她看的桃花，也是孙女付云裳哭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