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县灯具厂,董事长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柏林攥着电话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色铁青,尽管市委和林邑县委都在可以低调处理后山村违建和村民集体上访事件,但他还是刚刚通过各种渠道拼凑出了后山村事件的最终处置结果。
这个结果像一盆冰水,浇得他透心凉。
“企业自拆,限期补办?缴纳规费?……这他妈算什么处理?!”张柏林内心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砸进去的人情、许诺的利益,甚至儿子张明那条断腿,就换来这么个轻飘飘的结果?杨波和李锐的厂子不仅没倒,反而像是被官方“认证”了合法性。
张柏林仿佛已经看到杨波那光头佬和李锐那小子在背后冷笑的脸,那笑容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
同时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杨波和李锐那伙人是什么行事风格,甚至比沙四一伙人还要心狠手辣,张明只是追求个女学生,就被掰断了手指;自己稍微施加点压力,儿子就断了腿!本来想的是这次动用官面关系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产业搅黄了,这些人还有什么底气蹦跶?只会打打杀杀地话,公安那边找些关系就能扫平,张柏林真的没想到以势压人还会功亏一篑,现在自己把事情做绝了,对方却毫发无损,甚至根基更稳了……他们会怎么报复?自己还能在鲁南待下去吗?灯具厂还能开吗?
张柏林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手机号——那是王公子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和年轻人的肆意狂笑,可能是在飙车。
“喂?谁啊?”王公子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丝醉醺醺的慵懒。
“王少,我张柏林,”张柏林说:“后山村那边……那边出结果了,杨波和李锐的厂子……没拆成,就罚了点钱,叫他们补办手续!这……这跟没处理一样啊!”
“哦?”王公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不是说了我在蒙省玩呢吗,这点破事也值得专门汇报?”
张柏林一听这话爆发了:“王少,这怎么能是小事?这关系到我张柏林的身家性命!市政的那些项目,我之前可没少给你分,就连你那个女朋友......现在我遇上麻烦,总不能说打了招呼,办成办不成就扔那不管吧?”
“呵呵,老张,”王公子觉得对方语气很是冒犯,冷哼一声不悦道:“你他妈这是在教我做事?还是把我当你的跑腿小弟了?我提醒一下,你是在求我办事,要不是看在你那40%的灯厂股份还有点意思,你这种破事儿,老子他妈连听都懒得听!”
张柏林情绪一下冷了下来,刚才气急上头,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逾越了,对方是王书记的公子,是他在鲁南最大的靠山,不是他用钱喂饱的那些基层人员,只能放低姿态说:
“王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真急糊涂了,那个杨波和李锐比黑社会还狠,他们厂子保住了,下一步肯定要报复我啊,我儿子张明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在鲁南……你得想想办法,施加点压力,不然我在鲁南要是待不下去了,灯厂也要黄摊子,到时候给你的股份恐怕......不管怎么样再想想办法吧,我后半辈子还得指着咱们灯厂了!”
“行了行了,”王公子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你一个老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一群泥腿子还能翻了天?挂了,忙着呢!”
“嘟…嘟…嘟…”
忙音传来,张柏林握着电话,他知道,在这位公子哥眼里,自己和杨波、李锐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然而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那40%的股份还能让这位王少稍微上点心。
蒙省辽阔的草原上,几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越野车正卷起漫天尘土,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草原的宁静。王公子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上,戴着墨镜,脸色却不太好看,刚才张柏林的电话像一颗硌脚的石子,让他原本畅快的飙车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妈的,这个张柏林,真是越来越不识相了。”他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把手机扔给后座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跟班,“阿强,你给鲁南那边打个电话,问问那个什么后山村违建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处理的?张柏林那老小子跟死了爹似的,妈的老催我。”
“好嘞,王少!”叫阿强的跟班立刻拿起手机,翻找号码拨了出去。
车队继续在草原上狂飙,王公子心里念叨了一下杨波和李锐这两个名字,他隐约记得手下有人提过几次,好像是林邑县那边新冒出来的土老板,搞餐饮网吧什么的,据说有点手段,连林邑的沙四都吃过亏,不过在他王公子眼里,沙四那种角色充其量是条看门狗,什么江湖大佬,只能在权力的夹缝中汲汲以求,吃点残羹剩饭苟活着罢了,随便扔块骨头,那些人能打出狗脑子。
张柏林这事儿就是个小问题,这位王少还是吩咐手下人过问一下,毕竟张柏林虽然不上档次,但是他王少的脸面在鲁南这块地界上就是金字招牌,不能落了灰,想办成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不好办?有的是狗冲在前面替他办!
等到车队到达一处营地的时候,一群青年男女跳下车享受狂野的微风、蓝天和白云,晚上还会有篝火晚会,以及帐篷里面的......看看那几个随行的“妖精”就知道了。
阿强打完电话,凑过来汇报:“王少,问清楚了,市里派了工作组下去,最后认定那厂子虽然手续不全,但建设时间在新规之前,不算违建,让补办手续交罚款就完事了,城管局那边好像还赔了点钱给受伤的村民,有几个城管的人叫挑了手筋,最终没往下查,现在事情算是暂时压下去了,工作组也撤了。”
“?”王公子墨镜下的眉头紧紧皱起:“工作组是他妈干什么吃的!”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挑战,他王公子专门打过招呼要“处理”的人和事,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这让他以后在鲁南还怎么说话?
“妈的,池浅王八多!”王公子烦躁地骂了一句,草原的风似乎也带上了烦闷:“一个破壁县城,事儿还挺多,行,他们搞不定是吧,老子亲自去督办。”
他越想越气,掏出另一个手机直接拨通了父亲王书记的秘书——刘秘书的电话,这个号码他经常打,刘秘书甚至扮演了他和父亲之间的中间人角色,刘秘书办事妥帖,从来没让自己这么难堪过。
“老刘,我。”王公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快。
“王少,您是想问前阵子那个事儿?”刘秘书的声音还算平静。
“那还用说,”王公子哼了一声:“我听说工作组下去,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屁事没有?城管局赔钱,就特么这个处理结果,他们这是糊弄我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