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姬丹的心思
远在燕国的姬丹，自从逃出咸阳，回到燕国以后，终日忧心忡忡。
吕不韦失势后，他一直担心秦国会借口质子出逃，攻打燕国。
因为他很了解嬴政，两个人曾一起在邯郸为质，很清楚嬴政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也正因如此，燕国派遣使者前往秦国吊唁华阳太后的时候，姬丹私下拜访过使者。
一来希望到了秦国以后，寻找两国合作盟好的机会，二来还要小心关注秦国的态度，同时与其他几个国家建立良好的关系。
双管齐下，保证秦国不会借口出兵燕国，或者说，即便是想要出兵，顾忌到其他几个国家，也得暂停下来。
而燕国使者带回国的消息，让姬丹陷入了左右摇摆的境地。
一方面觉得秦国没有计较他的出逃，还会为了共同对付赵国，与燕国保持一如既往的友好。
一方面又觉得秦国用的是障眼法，是在迷惑燕国，暗中为燕国挖好了陷阱，而这个陷阱是什么，姬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作为燕国上下，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至少，姬丹是这么认为的。
与秦国保持友好，是为了保存燕国，并不代表燕国不需要防备秦国，即便是两国没有毗邻的领土纠纷。
所以，他总是个矛盾的人。
既想与秦国为敌，又想让秦国对燕国友好。
一两个月的反复思索，始终没有搞清楚秦国的真实态度，以及挖下的陷阱。
也就是这个时候，姬丹收到了来自秦国的信，还是秦王的亲笔信。
其半信半疑地收下书信，并让府中仆人安顿好信使，事后询问。
“秦国连年征战，国内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吾三思又三思，决定收缩战线，退兵函谷关，停止征伐，先民后兵，养护百姓。”
“然，昔日秦国征战不休，强敌在侧，若秦国息兵，赵国凶悍，必定发兵攻打秦国，有燕国与秦国互盟相助，吾不惧怕赵国。”
“唯独楚国，大楚在南，兵甲百万，倾巢而出，秦人必遭大难，魏与秦仇，必会推波助澜，无法相盟，故不得不寻求齐国相助，牵制楚魏，为秦国百姓谋取和平。”
“然而，齐国自诩强国大国，虽不与秦国接壤，却要秦国割让国土城池，再三索取。寡人为百姓计，只有一个办法，兵临齐国，换取一纸盟书，可惜秦国路远，难以兵至，念起燕秦之盟，吾与丹亦为儿时好友，特书信一封，望丹说服燕国，兵临齐境，助秦完成盟约。”
“事后，燕军一应粮草辎重，吾会三倍酬谢；若燕国有意讨伐赵国，收复失地，吾亦可为燕国打头阵，牵制赵国主力。”
是这么些年的傀儡秦王，让嬴政发生了变化，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嬴政？
姬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书信，不免再一次陷入沉思。
燕使到秦带回的消息，他还没有吃透，手中的这一封信，又给他带来了更多震撼的讯息。
无法理解，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与信中为“吾”，不用“寡人”相比，姬丹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停兵止战。
前者，姬丹还能理解成为，嬴政在打感情牌，套近乎，确实是山高路远，秦兵一时难以到位，只能求助燕国。
而后者，姬丹可是记得，嬴政小时候就说过，他若为王，一统天下。
信中所说，停战止兵戈，属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可以战促和，迫使齐国主动盟好，减少秦国让利，又确实符合秦国的做派。
也正因如此，姬丹又一次觉得，这封信里有个陷阱，他依旧是没有看出来。
侵吞燕国，秦国也没办法直接管理，为他人做嫁衣，不合算。
不侵吞燕国，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骗弱燕出兵强齐。
只是想算计燕国，报复他无故出逃，又用不着在信中用这么诚恳的语气。
说到底，还是燕国太弱，完全没必要。
这信的内容，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两者结合在一起，姬丹的脑子里浮现了无数种对燕国不利的可能性。
“来人，我要见信使。”
姬丹想不明白，他觉得暂时不想，先问问信使，或许能从对方口中获得一些消息。
一个时辰后，姬丹出了府邸，入宫去见燕王。
“父王，嬴政来信，希望燕国出兵相助。”
姬丹拿出一封信，避开一旁的宦官，亲手交给燕王喜。
他绝不是为了出兵助秦而来，从信使那里，姬丹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唯一有点用处的消息是，对方是秦国黑冰台的人，这封信送来的很急。
姬丹由此断定，秦国确实很着急。
燕国若是不出兵相助，刚有修复苗头的秦燕关系，一定会因为新账旧账加起来，彻底激怒秦国。
以秦国的实力，从韩国出兵，打穿魏国，攻伐燕国并不是什么难事。
魏国不同于赵国，甚至都用不打，会选择在城中目送秦兵过境。
姬丹不喜欢秦国的强大，不愿意助秦，但更不希望燕国受损。
“秦王的私人信件，看来秦王与吾儿私交尚存。”燕王喜看完书信，关注点明显跑偏。
姬丹只能心中叹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嬴政此人心思深沉，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他想让世人看到的，没有人能够真正勘破其内心，父王完全不必因为一封信，而欣喜地以为秦王会顾忌这点交情，而无条件相助燕国。”
“如信中要求，秦国尚未对燕国做出任何帮助，就开始提条件，让燕国出兵助秦。”
燕王喜瞳孔微张，视线里的书信内容逐渐模糊，姬丹与秦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的不多。
只要能够保住燕国，就算是虚假的交情，那又如何？
他是燕王，他不在乎信中怎么说，他只在乎怎么在这乱世之中保住燕国，不让燕国沦为中山国、宋国那样的结局。
“秦国会出兵吗？”
“燕国出兵，是否要与齐国交战？”
“倘若开战，是燕军协从秦军，还是燕军冲在前面？”
“不交战！”
燕王喜话音未落，姬丹便激动开口：“无论何种情况，燕国都不可与齐国交战。”
“为配合秦国，燕国出兵，即便秦齐未盟约成功，燕国也是出了力的，怪不到我们头上。”
“若是交战，无论秦齐如何，燕国一定会惹怒齐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现如今的齐国，兵马松弛，燕国才能勉强应对赵国攻伐，若惹怒齐国，赵齐同来，燕国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