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建烨心头一凛，暗暗咬住牙根。
身为一个皇子，要说从来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
但要说这个时候，从几位哥哥手中夺取皇位，将其当做人生的目标，很难很难，萧建烨也没有那么大的决心和心气。
见萧建烨犹豫，顾简再拱上一把火：“储君之位只有一个，陛下众多皇子当中谁都有可能，包括你在内，既然你也有当上储君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萧建烨愣住了，思虑再三后继续固执地反对。
“真不行，我年纪太小，兄长们在朝堂上都有自己的势力，而我一无所有，父皇是不可能将储君之位传给我的，再说，我对储君之位也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顾简斜瞥了他一眼，悠悠地说道：“谁跟你说争太子之位不切实际？这种事是按照年龄排的吗？我且问你，皇帝册立储君是依照什么而立的？”
萧建烨想了想，说道：“立长不立幼。”
顾简淡淡一笑：“殿下还忘了一句话，立嫡不立庶。”
萧建烨眉睫轻颤，旋即双眼圆睁。
顾简轻哼一声，气定神闲道：“虽然我猜测你现在这副蠢萌的样子是发呆或是惊讶的意思，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句，你懂了么？立嫡不立庶是什么意思？需要我再给你解释吗？”
萧建烨连忙摇头：“我懂，正妻所出为嫡，妃妾所出为庶。”
“那你是嫡是庶？”
“...我乃嫡出。”
顾简笑了，整个人带有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你是嫡子，襄王殿下是庶子，从这一层面看，你的夺嫡之路比襄王殿下更有优势。”
萧建烨抿住嘴唇，慎重地开始沉思。
顾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陛下正妻是已故的夏侯皇后，夏侯皇后生有三子，长子萧建成，也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他与襄王内斗后两败俱伤，此时的他如履薄冰，你父皇已将其视为眼中钉，一旦不堪的德行传入陛下耳中，他将会面临被废黜的结局。”
“而剩下的嫡子只有你跟琅琊王萧建功二人，琅琊王异地封王，武夫一个，手段暴虐残酷，其性情并不适合当君王，只要你父皇不传唤他进京觐见，他跟这至尊之位自然无缘...”
“除你等三人外，其余诸皇子皆为庶出，除非你等三位嫡子做出大逆不道的行为，使得陛下失望之极，否则，那些庶出的皇子与那九五之尊之位并无半分瓜葛，包括襄王殿下...”
顿了顿，顾简的声音愈发低沉：“如今太子与襄王内斗，已呈两败俱伤之势，所以殿下，你若欲争太子之位，只需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便可，两虎相争，必有一虎出局，待那时便是你展露锋芒，露出峥嵘的时候。”
一个人所处的身份地位和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志向。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欲望，贫穷的人希望自己衣食无忧，商人希望能发大财，权贵人家希望加官进爵，至于皇子，自然想要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或许萧建烨的年纪尚小，对权力并无太多的向往，或许先前他的志向便是当一辈子的逍遥王爷，不需要掌权，也不需要发财，一辈子衣食无忧，风花雪月。
然而他遇到了顾简。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大梁要想长治久安，顾家要想世代传承，身为靖远侯世子的顾简，必须选择一位皇子辅佐。
他选择的这个人，不管是心性还是性格，都要是上上之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待功成名就之时，不能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萧建烨紧咬着牙关，今日顾简的话太有冲击性，实在太不可思议，但他的神态非常认真，并不是在骗人。
沉默许久后，萧建烨轻吐一口浊气，摇头道：“夺嫡这条路太难了，顾兄，此事烨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顾简脸色变得沉郁，有些不满地道：“敌人已亮剑，你难道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我的兄长。”萧建烨郑重地道。
“你把他们当兄长，他们可没有把你当兄弟。”顾简语气冷冽，神情略有些疲倦。
萧建烨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朝中的局势尚不明朗，太子兄长虽被打压，但余威尚存，襄王兄在朝堂上大肆安插羽翼，其谋士幕僚在朝中更是身居要职，况且最近父皇对他的恩宠比以往更加丰厚...”
“如今朝堂和民间多有议论，他们都觉得太子兄要是被废，下一任的东宫之位非襄王兄莫属，以襄王现在的盛宠，东宫之位迟早是他的。”
顾简嘴角微抽，得了，刚才那一通白说了。
“我刚才说过，你是嫡子，光从这层身份而言，你比襄王殿下更有优势。”
顿了顿，顾简继续说道：“殿下，此事若说有变数，这个变数只能应在你身上，襄王朝中幕僚谋士众多，羽翼颇丰是不假，但这恰恰不是当储君的优势，而是致命的毒药！”
“为何？”
顾简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且问你，陛下的性格若何？”
萧建烨想了想，半晌后从嘴中悠悠吐出两个字：“多疑。”
顾简笑了，那笑容像极了老狐狸：“以陛下的性情，他必然察觉到襄王如今的权势，培植党羽，安插权贵，结交重臣，他还不是太子，就敢这么干，倘若他当了太子，这朝堂还了得？”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襄王位居东宫，这大梁到底是陛下说了算还是襄王说了算？”
从头到尾，顾简的分析有理有据，听得萧建烨两眼圆睁，嘴巴微张，一副懵懂痴傻的模样，直到顾简分析完毕，萧建烨仍然没有回过神。
顾简皱了皱眉，今日他浪费的吐沫星子够多了，这家伙居然还无动于衷，暗暗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辅佐这个蠢萌的家伙当皇帝。
“殿下，魂归来兮！”顾简猛然拍了一下萧建烨的肩膀。
“厉害啊，顾兄一席话，令烨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萧建烨一脸敬佩之色。
顾简撇了撇嘴，眼睛盯着他郑重道：“阿谀奉承的屁话少说，殿下，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现在我再问你，你对储君之位有想法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