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啊，是个好地方，我小的时候便经常去平陵玩耍，可是自从我来到了这西南，已经有好几年没去过了。”
央禅弯着手臂，双手抱在一起，背在自己的脑勺后，微微仰头看着天空，表现出一副很是懒散的样子。
可是，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惆怅。
吴明没有在意央禅的心情变化，只是顺着央禅的话开了口。
“平陵一年以前不还是季央的领地吗？怎么不去？”
央禅叹了一口气，晃了晃不知何时被他叼到嘴中的狗尾巴草，嘟囔着。
“这些年，我都在跟着师父学武，当然，还有一群夫子盯着我背文章。根本没有办法外出走动。”
“哦。”
吴明应了一声，常年为吃饭而烦恼的他根本无法想象央禅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画面。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平陵。”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央禅又是开口说道。
“为何？”吴明随口问道。
“要打仗了。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溜出来，更别说溜到这里来了。”
央禅说完便停下了脚步，他发现吴明根本跟不上自己走路的速度，此刻的吴明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心里有些坎，让我不得不去平陵城。”
吴明脑海里想到了王叔、夏叔和蔼可亲的笑脸，心中便一阵疼痛，如是说道。
于是，垂着头，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的他，艰难地挺直了腰板，又是往前挪了几步。
对此，央禅惊愕地缩了缩下巴，挺着眉头，好奇地看着身后的吴明。
“你的修为不是挺高的吗？怎么会如此疲惫。”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便看到了一处阴凉下的巨石，然后一把将吴明拽了上去，让他坐下休息。
吴明抬起手背擦掉了额头的汗水，本不想将秘密说出来的他，面对着一脸关切的央禅，竟是松了口。
“刚刚的我，有着筑基的修为，但是现在，被我散掉了。”
央禅抬脚跨上了巨石，蹲在了吴明的身边，不禁笑出了声。
“你的意思是你是修真者？”
“修真算不上，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修真者罢了，她见我有灵根，便赠送了一篇心法给我。”
吴明如此回答道，接着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息便再度恢复到了与央禅对战时的样子。
央禅感受着吴明身上瞬间变得强大的气息，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筑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央禅问罢，吴明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筑基对我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吴明说道。
“天才。”
这一个极为简单却又十分惊人的评价词汇从央禅的口中蹦了出来。
“既如此，你又为什么不一直保持着筑基的修为。”
吴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思忖了几个呼吸。
“万一有哪一天，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修真者怎么办？放弃世俗牵挂，你做得到吗？”
央禅微微地点了点头，微笑着，似乎吴明的回答让他觉得很是好笑。
“那你认为修真者，不，仙究竟是什么？”他如此发问。
吴明诧异地看着央禅，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仙，脱离俗世，修炼至上，向往长生，斩妖除邪。”他说出了他所认为的仙。
对此，央禅只是呵呵一笑，立马开口说道：“若天下，每一个人都是仙呢？”
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却使得吴明愣在了原地。
“若天下，每一个人都是仙。”
他重复着央禅口中的这一句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脑中闪过一道闪亮的灵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若是如此，仙便不再是仙，而是人。仙门便不再是仙门，而是凡俗。”
“归根究底，仙、凡都是天下的生灵，终逃不过七情六欲、生死存亡。”
央禅听着吴明的回答，也同他一样愣在了原地，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但是，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始终看不透，仿佛身处在一片浓雾之中，而他想要的答案，离他不过一丈。
如今，吴明之语令他拨云见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上下不得求索的漫漫长路。
“世上本没有仙，只是跳脱于大众认知的人多了，他们就成了仙。”
央禅如此喃喃道，眼眶竟是泛红。
“父亲，师父，我终于知晓你们为何不让我进入仙门，而是将我留在世俗了。”
他在心中这样呐喊。
两个少年，沉默地坐在了一块巨石上，各自梳理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这一坐，便是坐到了傍晚，太阳被赶西落，凉风吹起残叶。
随着灌木丛里的蛙鸣响起，吴明与央禅都是抬起了头，观赏着天空圆滑而又硕大的橙色太阳。
“你似乎跟我师父，不，跟我认识的所有长辈一样，都很偏执，都有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央禅笑道。
吴明也哈哈一笑，说道：“你跟我的小红姐很像，都拥有着超脱于常人的思想与理念。”
少年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只是觉得，在自己的生命中为何没有早点遇到对方。
“对了，现在肉还是从地里长的吗？”吴明对着央禅揶揄道。
央禅被吴明一句话逗得低下了头，轻笑着：“你明明知道我在跟你开玩笑，就别当真了。”
紧接着，他挪了挪坐在石头上已经被硌得生疼的屁股，从石头上蹦了下来，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
“其实从小我就憧憬着可以像传说中的仙人一样，御剑遨游天地间。”
“只不过，修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对我而言却是不忠、不孝、不义。”
吴明点了点头，已然是大致猜到了央禅的身份，也学着央禅的样子，从石头上蹦下来，伸了伸懒腰。
“所以说，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央禅想了想，说道：“我决定跟你一起去平陵城。”
吴明嘴角一抽，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可真是自来熟。”
“放心吧，我身上有的是钱，跟着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央禅咧开了嘴，一把将吴明拉着靠近了自己。
勾肩搭背，很是适用于这两个在夕阳下往东行进的少年。
“你早说嘛。”
吴明嗔了一声，身上再度迸发出强大的修为气息。这一次，他可是能跟得上央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