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王当初突然进入鬼界，其根本原因已经不可考。
毕竟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原因。
没有跟他说过，也没有在大坪山留下过任何相关信息。
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何将神魂几乎已经寂灭的月王救回来！
“素月！”方寒一指落在月王的额头，他的指尖丝丝缕缕的神魂力量不断输入她的识海。
可惜她如今识海虽然平静，但是残余的那点儿神识早就已经自封。
他在斩了玉刀王之后，留下的这部分力量，是为了防止在帝域中出什么意外。
此刻输送给月王之后才发现，她竟在排斥方寒的力量！
要知道经过轩辕剑提纯后的力量，可是无上大补之物。
“没有用的。”红绫的声音响起，“她在知道自己快要寂灭之际，将自己的一缕残识镇封了起来。”
“想来她也不想自己有任何一丝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夺舍！”
红绫当年走到王境巅峰，距离至强之境只差一步。
面前这个宛如熟睡的女子，如今也到了同样的层次。
同样出身顶尖凶兽一脉的二人，还有着几乎同样的遭遇。
数息过后，方寒预留的那点儿神识之力，全都灌输到月王的识海，但是她却依旧跟之前一模一样。
“素月！”方寒低唤一声。
他将自己能用出的手段，全部拿了出来。
现实却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他的这些手段，根本就没法唤醒月王。
一个神识近乎寂灭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一般的手段唤醒。
月王对方寒的意义，确实不太一样。
除了在他极其弱小时，将他从大荒中捡回来的石公，这世间对他帮助最大的人，便是她。
曾经的她，那般高高在上。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总能庇护自己。
此后数百年间，方寒的修为一步步提升。
证道人王之后，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跟月王并肩而立。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追平与她之间的差距。
未来，他甚至可以将她护在身后。
那一天，绝对不会太过遥远。
二人之间的那种微妙情愫，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可以真正表达出来。
谁能想到，强如她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的局势之下，诸天万族摒弃前嫌，准备共抗魔族大劫。
未遇至强，却落得个神识寂灭的下场。
方寒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到极致，但是却没有。
更多的是在想着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将怀里的女子救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方寒搂着月王就那么坐在大殿之中。
一旁的红绫，则是静静地看着二人，没有去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这样呆坐着，也无济于事。”
三天三夜，红绫在一旁看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这个女人对方寒的意义，她大致也看得明白。
从前她还觉得，他明知道鬼界危险至极，依旧愿意闯过来。
或许是因为他对月王从前的庇护之恩，无法忘怀。
三天下来，红绫才明白他对月王的感情，不止于此。
方寒抬头看了一眼红绫，九尾天狐一族的这位强者，遭遇不会比素月好多少。
沉睡了十万年以上，才被身为九尾天狐一族后裔的胡妙妙唤醒。
“可是能尝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了。”轩辕剑吸收来的神识力量，都能帮红绫重新回到王境，却没法让月王的情况有丝毫的回转。
“这种情况确实棘手，就算是至强者出手，也不一定能将她救回。”红绫顺着方寒的话说着。
“嗯？”方寒再次抬头看向这个绝美的红裙女子。
红绫心底长叹一声，他果然是聪明得紧。
她说的棘手，而不是没有办法。
“我有法子把她唤醒。”红绫没有吊着方寒的胃口。
听到红绫说有办法时，他的双眸中有精光闪烁。
只不过他的反应也很快，要是红绫真有什么妥善的办法，怕是不会拖延这么长时间才告诉自己。
她不是那种故意看乐子的人。
“你的法子，应该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方寒的声音沉重无比。
“五成的概率。”红绫右手五指张开。
五成？
对比目前可以说完完全全束手无策的局面，五成算是一个极高的概率了。
“代价呢？”方寒没有直接问办法，而是先去问代价。
“醒来的人是她还是我，我没办法保证。”红绫的声音，也稍稍变得有些压抑。
二选一？
方寒有些发懵。
他是舍不得看着月王就这么沉睡下去，甚至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残留的那点儿神识也会寂灭。
到时候，她可就真的醒不来了。
但是如果为了救人，就要拿红绫的命去换。
她也做不到！
如果红绫是一个敌人，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她就算不是自己的红颜知己，也算是一个老朋友了。
当初为了唤醒自己，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以太古盟约之力将自己从黄泉中唤醒。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光是她作为人界的一员。
他就不可能答应！
“我不同......”方寒直接给出答案。
只不过他的“意”字还未曾说出时，就被红绫打断。
“你先听听我的办法再做决定。”
方寒沉默下来。
“现如今素月妹子神魂即将彻底寂灭，半点儿都拖不得。”红绫看着方寒怀里的月王，她的状况确实极差。
“我的状况你也清楚，想要重回巅峰的难度犹如登天。”
“我也不想一直以这种虚幻的姿态，出现在你身边。”
九尾天狐一族都是恋爱脑，她的情况比一般的族人要好一些。
毕竟她当初跟方寒结合时，是以魂体状态。
“所以我想要用出我们这一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能力，跟她融合！”
当红绫说到这里的时候，方寒的身上生出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我不同意！”当他听到办法之后，怒火一下就上来了。
二者的神魂融合，说好听一点儿是二选一。
可她们两个终究不是同一个族群出身，万一融合失败，那就是齐齐陨落！
红绫这个女人，虽然出身在近古之前。
论年岁可能大自己十万年不止，但是方寒可不是那种吃干抹净，提裤子就不认人的主。
哪怕只是神魂交融，他也将红绫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就因为他这段时间，失魂落魄地搂着素月，就要让她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方寒做不到如此自私。
“你不同意？”红绫一声低叹。
“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素月妹子神魂寂灭？”
她的声音变得很是温柔，很有种姐姐的感觉。
“我的寿元也不多了，随时可能寂灭。”
这个秘密，是红绫一直没有跟方寒说的。
她从近古大战活到如今，光论寿元好似比绝大多数帝皇强者都要悠久。
听着好似很荣耀的一件事，但是在当事人身上，却是另一种感受。
她看不清自己的前路，或许三五百年，或许百八十年，她就会因寿元耗尽而亡。
“你......”方寒倒是从未关心过这种情况。
红绫从前一头白发，随着修为不断提升，头发恢复了赤色，魂体也越发稳固。
他本以为，这个女子就算恢复不到当年的全盛状态，寿元应该十分充裕才对。
毕竟当初她在大劫中遭劫时，还在人生的上升阶段。
“你若是死脑筋地不同意，我们两个你一个都留不住。”红绫弯下腰，一手撩起方寒的下巴。
“还是说......”红绫的一头赤发落在方寒的脸上，“方郎一个都不想留下？”
“怕你的那些妹妹们吃醋？”
方寒：“......”
果然还是大姐姐会撩，可惜眼下的处境他没办法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两人对视许久，方寒才提出这个问题。
“你是同意了？”红绫笑了。
作为世间罕见的红色毛发的九尾天狐，红绫的笑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显得有些乏力。
她跟他缔结了契约，她又怎么会骗他？
而且她就算骗了他，他又岂会不知？
“可是......”方寒还是有些担心。
“没什么可是的。”红绫看着方寒怀里的月王，“若是换做其他人，姐姐我还不一定愿意跟她融合呢。”
“她的这副长相，姐姐也很喜欢。”
“说不定啊，是姐姐我白捡一具王境巅峰的肉身。”
红绫脸上的笑意越浓，方寒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好。”方寒起身，而后将月王抱向床边。
红绫在背后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抹黯淡之色。
她确实随时都有可能逝去，这一点她倒是没有骗方寒。
只是这次二选一，怎么都只有一个答案。
在将月王放到床上之后，方寒再三跟红绫确认。
她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月王突然踏入鬼界，再到他去寻胡妙妙，从而结识了红绫。
此后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月王救回而在努力。
现如今月王是见到了，却没想到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救人。
二选一，无论结果怎么样，方寒都很难接受。
可如果不选，过不了多久两个都要失去！
那样的结果，方寒更加不能接受。
“这可不像威震诸天，连鬼界、黄泉都敢走一遭的人王。”红绫将方寒从床边扒拉开，“既然做了选择，那就静待结果吧。”
方寒静立一旁，不再言语。
“记住了，无论醒来的是我还是素月妹妹，你都要将她好好带回人界！”红绫看着床上静卧的月王，许久之后又叮嘱了一次。
“方某肯定会做到。”方寒朗声回应。
在听到他的答复之后，红绫瞬间化作一道赤影，没入月王的眉心不见。
随着她的消失，月王的周身很快就涌出了一阵赤色雾气。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赤色雾气变得越发地浓郁。
如此三日左右，月王的整个人已经看不到。
赤色雾气化作一个大茧，将月王整个包裹在其中。
赤色大茧中的情况，方寒看不清楚。
他不敢动用符文之力往里看，既然红绫都告诉他，有着五成的把握成功，他就会静静地等着。
万一他的插手，让这次融合发生变故，那他绝对会追悔莫及。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三年......
赤色大茧包裹着月王的肉身，在月王的身上，二人的神魂应该开始了真正的融合。
因为方寒识海中那因为太古盟约所产生契约之力，在不断溃散。
它并没有转移到月王识海内那道神魂之上。
在它崩溃之初，方寒可谓是紧张到了极致。
因为他担心这种力量的崩溃，会引发二人神魂的崩溃。
好在随着时间不断推进，方寒识海中太古盟约的力量彻底消散后，赤色大茧中传出的生命波动，反倒是更旺盛了一些。
从这一天起，赤色大茧内的生命波动，一天强过一天。
如此又是七年过去，方寒静静地守了十年。
赤色大茧内的生命气息，依旧浓郁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他都没法抗衡的强大力量，独属于王境巅峰的修士所有。
更别提面前的月王，曾经站在王境巅峰——不是境界，而是整个王者层次的巅峰。
“还不醒来？”方寒低语。
月王的气息，已经有两年半未曾提升了。
那便说明，她们两个的神魂融合，已经达到了终点。
或许是听到了方寒的呼唤，又或许是正好彻底融合成功。
赤色大茧上传出了碎裂之声！
方寒快步走到床边，紧紧盯着那道裂痕。
随着第一声碎裂声响起之后，整个大殿内不断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十息过后，赤色大茧彻底碎开。
月王的身影，时隔十年再次出现方寒的眼中。
“你醒了吗？”方寒低声询问。
他不敢唤出名字，生怕自己叫错。
当然，更怕她醒不来。
躺在床上的玉人手中轻抖，碎裂一地的赤色大茧，就此消失不见。
“方寒？”
她醒了，醒来第一眼便见到了面前的青年。
“红绫？”方寒的眼角微抖。
素月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才对。
“方郎倒是只惦记着红绫姐姐啊。”月王起身，而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寒。
“素月？”方寒一愣。
对方说话的语气很像红绫，但是听其言语，明显又是月王才对。
他，有些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