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烟尘弥漫中，头顶上的砖石雨点般落下来，天空赫然出现在眼前。
“好险好险。”唐睿拍了拍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不可能！”李毅趟在一堆乱石中，脑袋还在流血——虽然好运地没有被坍塌下来的屋顶活埋，但一个退役多年的文职军官的身手，显然不足以帮助他在这种突发状况中毫发无损。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连碎成几块掉在脚边的引爆器都没来得及管，几乎怀疑自己的义眼一定是坏掉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一台机甲？晨曦？
怎么可能是晨曦！
托唐睿传回来的那段录像的福，首都星几乎没人没欣赏到周羽泽驾驶着那台造型特殊的机甲晨曦战斗的华丽英姿，可是……周羽泽身边明明没有带着机甲钥匙，甚至连随身武器都被他全部搜走了，这台晨曦究竟是从哪里召唤出来的？
周羽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控制着晨曦张开左手，将握在其中的左少白和苏映棠放到地面。
唐睿？他当然是站在晨曦肩膀上的。
“你！”李毅挣扎了一下，却重新摔回石碓里，显然，他的腿被砸断了。
“行了啊，别太欺负人了。”唐睿拍拍晨曦的脑袋。
周羽泽闻言，很顺从地收起了晨曦，摸了摸腕上扣着的精致手环，心底泛起一丝浅浅的暖意。
毕竟，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起爆器，这里的几个人，哪怕同样是文职的苏映棠和左少白也没把李毅的武力放在眼里。何况，周羽泽知道自己的事，他的身体还在受药物影响，操作晨曦很有些力不从心，刚刚那一下爆发就快把好不容易储存的体力耗尽了。
“芥子空间。”李毅一副见鬼的神色。
“别这样好吧？你拿了倩倩的研究笔记，对于这玩意儿应该也很清楚。”唐睿一耸肩。
“你既然能造出芥子空间，为什么……”李毅指着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为什么不给国家？算了，这么高深的问题，说出来你也不懂。”唐睿像是敷衍小孩子似的挥挥手。确实，他也没打算像李毅解释这是个不完全的成果。
“你！”悲催的李毅同学很显然，又被气住了。
“我说，好歹你也跟了他几年，怎么还不知道这家伙是个混蛋呢？”左少白同情地摇摇头。
“前辈，他要怎么办？”周羽泽问道。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废墟里顿时就沉默了。
“这件事已经牵涉到帝国，不是我们的私事了。”左少白低声提醒了一句。
作为情报科的长官，他一直负责追踪这件事，甚至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台加密的光脑就是专门用来储存所有档案的。
“我知道。”唐睿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那就让他消失算了。”
左少白脸色一黑，眉头狠狠地跳了跳。
“你不杀我？”李毅的声音因为意外，一下子拔得很高。
虽然说“消失”这个词用意很模糊，但以他的了解，既然出自叶凌之口，那就是真的没准备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你？”唐睿微微勾起了唇角，“你觉得你有脸去见倩倩和阿睿吗？没有吧？当年他们对你，可也是很不错的啊。”
李毅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额头的血迹蜿蜒而下，显得越发狰狞，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底气不足地强辩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给我准备一艘小型太空飞船，装上足够一个人使用几十年的淡水和压缩食品……嗯，其他必备的药品生活用品也备上一些吧，啊，还有别忘了能源，免得让人活得太困难，毕竟……人家不过就是想活得好一点嘛。”唐睿吩咐道。
“你跟我说？”苏映棠一愣。
“你目前还是我的副官好吧？”唐睿白了他一眼。
“还有呢？”苏映棠回他一个白眼，认命地记录他的要求。
“你要……放我走？”李毅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原本，今天落在叶凌手里，没了帝国的支援，他就没指望能捡回这条命来，就是叶凌不杀他，等到战后军事法庭也一定会判他一个叛国罪的，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死在叶凌手里，那叶凌看在当年的袍泽之情和人死万事消的份上，能给他报个战死，至少不会遗臭万年。
难道……叶凌对他这个副官，毕竟还是念了几分旧情的吗？
另一边，左少白和苏映棠对望了一眼，很默契地流露出几分嘲弄。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叶凌？
不说别的，就凭李毅今天动了周羽泽，就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了。
真要放过他，至于准备足够使用几十年的物资吗？哪怕一路不补给直接逃到帝都去，一个月也绰绰有余了。
“还有……”唐睿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柔，“把动力系统和通讯系统给拆了吧。”
“哈？”这回，连苏映棠在微型光脑上记录的动作都顿了顿，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李毅还没反应过来，左少白忍不住笑了：“够狠的你！”
“准备好之后把他给我塞进飞船里去。”唐睿吩咐完，又转头道，“小周，回头派个人……我看就江密吧，那小子挺稳重的。让他拖着飞船，给我扔到迷航区去。”
“不，你不能这样！”李毅失控地大叫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凌比他想象得还要狠。
失去了动力系统的飞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随着一些小行星缓慢地漂浮，就算有再多的能源，也只能维持空气系统、恒温系统等等内部设施。而迷航区，就是宇宙空洞和正常航道的交界处，也是人类向着宇宙倾倒废品的垃圾场，很显然，进入了迷航区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只会飘向宇宙空洞，而不会逆行返回到航道上的。
可以想象，一个人呆在无法移动的飞船中，随着垃圾废品一起，永远地在宇宙空洞中迷失。偏偏飞船上还有充足的物资，让他不至于饿死渴死病死憋死——这样孤独的日子，要持续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一辈子……
“我知道了。”周羽泽冷静地点点头。
他也不是什么圣母，纵然唐睿的处置确实狠辣，但他不可能去为前一刻还绑架他，威胁他生命的人求情。再说，唐睿处置得这么狠，至少有一半是在为他报仇，求情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心意？
这么渣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不能，你不能……”李毅自语着，猛然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声道，“联邦政府在追查这件事已经很久了，我需要接受审判，你私纵政治罪犯，也要上军事法庭的！”
毕竟，哪怕是流放到宇宙空洞，唐睿毕竟还是把他活着放了！
“我会抹平的。”左少白挠了挠头，想起之后自己的工作量，就是一阵绝望。
“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吧。”苏映棠淡淡地走上前，抓起李毅的右腿捏了捏，“骨折，没大问题，我保证他上船之前肯定活蹦乱跳的。”
“你们……”李毅惨白着嘴唇，浑身颤抖，最后干脆晕死过去。
“晕了更好，不会妨碍治疗。”苏映棠倒是很满意。
“前辈，他不怕他自杀吗？”周羽泽好奇地问道。
“他——不敢。”唐睿一声冷笑，“有水和食物，有充足的能源，能活得不错——除了无法离开飞船和没有人。他这样的人，能活着的时候，是没有自杀的勇气的。当然，一边是活着，一边是永恒的孤独和绝望，我很好奇他能坚持多久？几个月？几年？”
“想知道还不容易？”苏映棠做完基本的固定治疗，顺手拿出针筒和一个米粒大小闪着绿光的小东西，一针注射进了李毅的大腿，一边解释道，“生命测定仪，等他什么时候死了，我这边会收到反馈信号的。”
“你确定在宇宙空洞里有用？”左少白好奇道。
“这个不是通讯设备，不是靠信号传输的……算了，跟你解释你也不懂。”苏映棠道。
“好了，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唐睿挥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回过身，柔声道，“你还好吗？”
周羽泽顿了顿，硬生生地把一句“没事”咽了回去，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委屈：“累，肌肉酸疼，还有点晕。”
“药物后遗症。”不等唐睿发问，苏映棠自发地开口道，“没有紧急军情的话，建议不要用药，大约两个小时后反应就会减轻，休息一天就能恢复了。”
“好吧，周少校，现在开始，你放假一天。”唐睿直接下了命令。
“是。”周羽泽答应着，眼中隐隐带着笑意。
“我去处理这家伙吧。”左少白粗鲁地扛起昏迷的李毅，一边往外走，一边用谁都能听到的嗓音低估，“随时随地秀恩爱的混蛋，也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狗的心情好不好，不知道秀分快么。”
“左少将和苏少校不是一对吗？”周羽泽疑惑道。
“谁跟他是一对！”被点名的两人异口同声地怒吼。
周羽泽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们。
“哈哈……”唐睿忍不住捧腹大笑。
“再随便造谣我毒死你！”苏映棠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
“我看……你们俩……明明……挺默契啊……”唐睿依旧弯着腰，边笑边说。
“谁跟他有默契！”依旧是二重奏。
唐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状似无辜地摊了摊手。
苏映棠懒得理他，牛头走人。
望着两人明明很和谐偏又带着点儿诡异的背影，周羽泽忍了忍，终于还是问道：“前辈，他们？”
“哦，我骗你的。”唐睿很自然地答道。
“…………”周羽泽无语，第一次有种前辈也很不靠谱的感觉。
这种事可以随便说吗？还说得像真的一样，万一他当真……不，本来就当真了好不好？
最重要的是，前辈为什么能把“我骗你的”四个字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难道，我真的还不够了解前辈？
周羽泽皱着眉，苦思许久。
所以说，果然还是相处的时间不够吧！战后……还是先去看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