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日固德两手各抱着一坛从醉千里买来的烧刀土酿，跟着手中拎着一串油纸包的马小刀穿过梧桐街，来到了城西的叮当街。
“师父，刚才馄饨摊子那小女孩到底是谁啊？”部日固德憋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呀，可了不得！”听着周遭叮叮当当此起彼伏的打铁声，马小刀心情很是愉快，边走边笑道，“没有她，可能现在我还在拒蛮关做着捕快！”
那个叫温柔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年多前只是替人往馄饨摊子送了一张约战的小纸条，就改变了马小刀整个的人生轨迹！
“师父，那咱们不得好好谢谢她？”部日固德埋怨道，“只请人家吃两碗馄饨，有点小家子气了！”
马小刀打趣道：“你是我徒弟，要不你替我重酬一下她？”
“可以啊，如何重酬？”
“你不是还剩半袋银钱吗，都给她好了！”
“呃呃，师父你是逗我的吧？”部日固德一脸神色戒备，“那可是我的银钱！”
马小刀嘴角翘起，缓缓停下了脚步，面前已是欧冶天纯的打铁铺！
隔着木门，依稀可以听见里面正传出来一声声极有韵律的砸铁声响！
部日固德把怀中两坛烧刀土酿抱紧了些，低声问道：“师父，你真的是有点小气的，带两坛糙酒上门拜访别人，早跟你说买那阳春白酿了！”
“不是还有这些嘛？你懂什么，里面那位就好这一口！”马小刀举了举手中的那串油纸包，推门走进了打铁铺。
“客人想要些什么，随便看看吧！”铺子里头有些闷热，赤裸着上身肌肉横突的精壮小老头听见声响后并没有抬头，仍旧抡着大铁锤专注地砸着身前那块发红的铁胚，汗水湿透了全身！
马小刀停下脚步，隔着几丈看着那个仍旧老当益壮的背影，笑道：“欧老头，悠着点吧，一把年纪了，小心闪了腰！”
砸铁声戛然而止，欧冶天纯背对着马小刀咧嘴一笑，低声骂道：“小兔崽子，还是这般欠揍！”
“舍得回来了？”
马小刀嗯了一声：“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来找你喝酒了，两坛烧刀土酿，外加烧鸡和猪头肉，够意思了吧？”
欧冶天纯把那块铁胚塞回炉火里面，扔掉铁锤和火钳，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边擦着脸上的汗水边转过身来，又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马小刀向着对方灿烂一笑！
欧冶天纯冷哼一声道：“天奉王朝鼎鼎大名的万候王呢，还瞧得起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打铁匠？”
“您老这般说话就没意思了！”马小刀抬脚走向前去，讶声道，“不过，阁下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欧冶天纯没好气地道：“老子就是不告诉你！”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咱们先喝酒！”马小刀无奈一笑，走到桌旁放下手中的油纸包后，又从部日固德怀里接过一坛烧刀土酿，边打开泥封边催促道，“好酒当前，赶紧拿碗过来呀，欧老头！”
“小兔崽子你故意的是吧？”欧冶天纯瞄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部日固德，从旁边架子上拿了碗筷走过来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说一万遍了，老子姓欧冶！”
“行行行，欧冶欧冶！”马小刀向着部日固德打了个眼色，“傻愣着干嘛，还不给欧冶前辈倒酒？”
“好嘞，师父！”部日固德顿时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恭恭敬敬替二人倒完酒，又恭敬地退回到马小刀身后。
“可以啊，不愧是万候王，连徒弟都收上了！”欧冶天纯一手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干掉了整碗的烧刀土酿，然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得亏你小子买的是烧刀土酿，不是那什么狗屁阳春白雪，不然门都不给你进！”
“是阳春白酿！”马小刀笑着更正道。
部日固德听到这里才信了自己师父的话，在旁边陪着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师父已经收了六个徒弟了，可能过两天还会收第七个哩！”
“唷！”欧冶天纯愣了一下，又扭头冷眼瞪着马小刀，“好了不起的万候王呢，这般好为人师呢，徐老夫子知道不？”
“差不多就得了，不就是成亲的时候没有通知到你嘛，至于气到现在？”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再说了，又不是我不想请，干爹临时起的意，那几天你自己出城去找铁矿石了，正巧错过了嘛！”
“行，那就不说你成亲没有请老子这档事——”欧冶天纯指着马小刀愤愤地道，“你个小兔崽子离开拒蛮关时，可有跟老子告别？”
“一声不吭就跑了，真够意思的！”
“好了好了，这不是回到拒蛮关第一时间就来找你赔罪嘛，别生气了！”自知理亏的马小刀赔着笑道。
部日固德心中一乐，自己师父除了在小师娘面前，哪还有像今日这般被人骂成孙子的！
“行，事情都过去了，老子骂也骂完了，就不跟你一般见识！”部日固德扭头瞪了一眼偷偷憋笑的部日固德，“站那么远干嘛，坐下来一起喝酒！”
部日固德连连摇头摆手道：“晚辈不敢！”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这里是老子的打铁铺，按老子的规矩来，你师父说的不作数！”
“多谢前辈！”部日瞅了马小刀一眼，走上前小心翼翼把屁股挨到了板凳上！
马小刀只是笑着，伸手打开了那两个油纸包，露出了里面金黄色又嫩又香的烧鸡和猪头肉，双双摊在了欧冶天纯面前。
“倒酒啊！”欧冶天纯又瞪了部日固德一眼，“咋的，还要老子动手不成？”
“好嘞前辈，我来倒我来倒！”部日固德先给对方满上，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欧冶天纯左手扯下一个烧鸡腿，就着右手碗里的酒嚼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问道：“黑壮小子，叫什么名字？”
刚想伸手去扯另一个烧鸡腿的部日固德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老实答道：“晚辈叫部日固德！”
“外邦人？”欧冶天纯愣了一下，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点头道：“他爹是绒狄图雅部落的图雅王部日巴戈，他娘是红凰王妃的陪嫁婢女桑桑！”
“唷，部落少主！”欧冶天纯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继续啃着手中的烧鸡腿。
马小刀扭头一脸正色地对部日固德道：“你拿上烧鸡腿先回小院吧，我跟欧冶前辈好好聊聊天！”
“是，师父！”部日固德哪敢真的去扯那烧鸡腿，喝光眼前自己那碗酒，站起来对着欧冶天纯拱手揖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打铁铺。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徒弟说的？”欧冶天纯扔掉手中的鸡骨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猪头肉送入了口中。
马小刀提起酒坛再给对方满上一碗烧刀土酿，不动声色问道：“前辈在拒蛮关住了多年，可有想过到别的地方走走？”
“怎么？”欧冶天纯又哼了一声，“你马小刀当上了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现在敢赶起老子来了？”
“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马小刀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就是想问问前辈，还记不记得天夷王朝都城北角的炼火寨？”
欧冶天纯闻言顿时愣住，举起的筷子僵在空中，半晌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