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时,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比前半生还要漫长。
梦到了奶奶,梦到了云峰村,梦到了她从小养大的那只小黄狗...
梦到了爸爸和妈妈。
爸爸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脸上黢黑,看不到肤色。
手里拿着她最喜欢吃的士力架,站的远远的。
小蛮想要跑过去,想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却被爸爸躲了过去。
爸爸推开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爸爸身上脏,小心把你染成小花猫。”
她不怕脏,可是越往前走,爸爸离她越远,怎么都碰不到。
妈妈还是那一身艳丽的连衣裙,笑容温柔,伸手拦在门口。
“先去洗澡换衣服,我给你冰了啤酒。”
“今天破例,可以喝两瓶。”
说完,妈妈偷偷对她眨了眨眼,小蛮也跟着偷偷地笑。
今天是爸爸生日,他总是不记得,好在妈妈记得。
梦里的小蛮意识清晰,清晰到能看清妈妈手上的美甲图案,记得爸爸生日。
却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妈妈的脸。
鼻子、眼睛、嘴巴都能看清,却怎么努力都组合不在一起。
越想看清,越看不清。
轰!
一声巨响,山塌了,房子倒了,地面陷下去一个大坑。
爸爸被石头砸在下面,只露出上半截身体,身子下面全是血。
手里还握着那块士力架,用尽全力想要递给她。
小蛮吓得尖叫,喊人救命,拼了命的冲进坑里想要抬起石头。
巨石一动不动。
不远处,有人走过来,小蛮哭着求救,那人却不理不睬。
熟悉的衣裙,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感觉。
小蛮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却知道那就是妈妈。
妈妈看了爸爸和自己一眼,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她想让妈妈不要走,想告诉妈妈自己已经不是拖油瓶了。
她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的工作,什么都会。
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想要追上去,求妈妈救救爸爸,腿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妈妈!”
小蛮拼尽全力只喊出了两个字,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恐怖能量涟漪荡开,空间折痕肉眼可见。
轰!
还未从梦境里完全清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视野恢复时,周围便成了一片废墟。
地面上轰击出的土坑,纵横数十米,尘埃久久不散。
那不是她该有的力量。
许久许久,小蛮终于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呆住。
这是什么地方?
梦境?
梦中梦?
熟悉的荒岛,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草木,熟悉的山川河流...
处处一样,又处处不一样。
不是梦?
难道游戏并没有结束,之前自以为发生过的事,不过是中毒后的幻觉。
包括眼前的巨坑,体内无尽的力量,全是幻觉。
毒箭木还是银环蛇?
做陷阱手上难免会留下细小伤口,处理毒液时又没有手套。
单靠涂抹树脂保护有用,但作用寥寥。
她中过毒,不止一次,不止一百次,什么光怪陆离的幻觉都见识过。
例如感觉自己会飞。
例如感觉自己没穿衣服在荒野里乱跑。
例如看到爸爸妈妈和奶奶...
呼——
还好有蛰伏异能,又捡回一条小命,又活过一天。
死亡异能被封印也能起效吗?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小蛮的知识盲区,她平常接触的人没那么高级。
那群小老鼠有个垃圾cd异能就不错了,一个比一个废。
封印异能,听都没听过。
小蛮尝试着站起身,总感觉头重脚轻,手脚不听使唤。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体内有用不完的力气,身体又很笨重。
对,就像是穿了一件很重很重的盔甲,带着一副度数不怎么合适的眼镜。
看到的听到的,清晰却又不真切。
嗯——
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或者说是厚厚的玻璃棱镜。
反正就是怪怪的。
可以确诊,绝对是神经毒素后遗症,末世前那次比现在严重多了。
那时的小小蛮,嘴馋、手贱又胆大。
上山打猎时,趁奶奶不注意吃了一把紫红色小浆果。
结局惨了点,上吐下泻,全身痉挛,在医院躺尸了大半个月。
医生说再晚来半小时就会永久脑损伤,没死已是万幸。
与那次比,今天中的毒小意思,不值一提。
一步,两步,三步...
小蛮努力让自己适应此刻的状态,必须尽快恢复战斗力。
说是小意思,中毒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手脚麻木,肌肉僵硬,连舌头都捋不直,感觉那块肉在嘴里有点碍事。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身影,没有任何预兆。
没有轨迹,没有能量波动。
少年一身陈旧的工作服,不知穿了多久,领口袖口已经洗的发白。
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黑眼圈浓重,眼眸中全是血丝。
纯牛马造型。
不只是牛马,还是那种12小时两班倒,倒班时还要多上6小时的极品牛马。
休假?
他们离猝死都比离休假近。
小蛮脑子一片浆糊,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
“嗬——嗬——”
“乌拉乌拉呜——”
呃——
自己在说什么啊?
舌头呢?
小蛮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舌头,摆了摆手,一脸尴尬。
中毒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
突然意识到不对,游戏还没结束,所有人都是敌人。
想逃走,想反击,却怎么都提不起杀意。
心底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宠物见到主人的那种欣喜感觉。
少年是很帅,气质也很好,但她真的不是恋爱脑。
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笑容温暖,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秀发,停在脸颊上。
“不用害怕,慢慢会好的。”
“是我创造了你,把你带到这个世界,赋予了你灵魂和意识。”
啊?
你这——
帅哥,过分了吧,我最恶劣的思想也不过是想睡你。
你tm想做我爸?
小蛮一脸懵逼,亲切感熟悉感像是被人硬生生篆刻进记忆。
挥之不去,越来越清晰。
“呜——呜——”
语言不通,表情可以,小丫头脸蛋上全是疑问。
哥们你谁啊?
打瓦打傻了吧?
少年手掌落在小蛮肩膀上,轻轻透入一丝能量,微不可察。
“我叫墨安成,是一位傀儡师。”
“你是我亲手制造的傀儡,是我今生最完美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