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抿了抿唇，问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你明明有能力救她出来，为何还要受我所迫打掉她腹中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怕她恨你一辈子么？”
徐泽缓缓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目光落在桌案凌乱的文件上，思绪飘忽，沉默良久后，他才低喃道：“她能逃过这一劫，那下一劫呢？若不让你发泄心中的恨意，她这辈子估计得永无宁日了，一个刚成型的胎儿，换她一世安乐，值，至于孩子流产所带来的疼痛，有我陪着她一块儿受呢，她痛一分，我便痛十分，这样也挺好的。”
顾潇潇撤去了上身所有的力气，任由自己趴在了桌面，双手掩面，有细碎的呜咽声从腹腔内徐徐传来。
她没有半丝报复过后的快感，相反，她感觉整个人都如同一块浮萍般，找不到方向与归宿。
徐泽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她抖动的双肩后，踱步朝门口走去。
他不恨她，同样，他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包容她，怜惜她。
女儿的流逝，终归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穷极一生怕也恢复不了。
医疗基地……
病房外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她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右手好几次握住门把后，又踌躇着缩了回来。
室内，林子川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她的步子微微一顿。
“进来吧，我知道是你过来了，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咱们面对面谈。”
楚瑜的呼吸一窒，手掌搁在门把上颤抖了好半响之后，这才轻轻用力，扭开了房门。
入目处，中年男人眉宇温和，正靠在床头翻看着报纸，床头柜上有袅袅青烟飘起，那是刚沏好的热茶。
“外面冷，你如果不嫌弃这儿药味浓郁的话，就进来一叙吧，喝口茶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楚瑜犹豫了一下，这才反手甩上了门，踱步朝床榻走去。
以前，她看楚父时，他的眉宇间有笑意却不达眼底，如今，她看林父时，眼中轻轻浅浅的慈爱却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让人心生暖意。
这就是父亲的眼神么？
难怪叶千珞会不顾一切的跟南宫耀交易，只为换面前这男人一次生还的机会。
这一点，她的确自愧不如，当时甚至是她一手促成了那场交易。
如今回想一下，若她早就知道面前这男人是她亲生父亲，她是否还会参与其中？
在椅子上坐定后，她有些局促的开口，“冒然前往，会不会打扰到您？”
这话带着几分小心，出口之后，连她自己都惊呆了，她何时会对人这般谨慎敬重，亲情，真的能够融化身上所有的戾气么？
林子川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报纸，淡笑道：“即使你不来，我也是用看报打发时间，所以不存在‘打扰’一说。”
楚瑜似是松了口气，脸上的僵硬也软化了不少。
林子川缓缓伸手，端过床头柜上的茶杯后，往她跟前一递，温声道：“特意为你沏的，你在外面来回踱步十来分钟，我替你换过三回水，尝尝吧，去去身上的寒意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