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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跑了?”杨轩悠悠然追上那妖怪。

这是一只下界的鹿蜀,拥有曾经的远古血脉,天下极速是它的天赋神通,虚实转换是它的本源道法。即便是以杨轩的大罗金仙境实力,要追上鹿蜀用了一些时间。毕竟在凡尘,修为实力还是被压制的。

鹿蜀气喘吁吁得停了下来,“我真的是服了,你堂堂三界司法天神,不去降妖除魔,不去扶危济困,追我干甚?”

它的身子像壮硕的千里马,线条流畅,几乎能贴合着风流而行,传承着天下极速的神通。而它的声音,清亮婉转,像是童谣,便是有怨怼之意,也让杨轩感到温和。

“额,那什么,跟我回天界。”

“不去不去!”

“为何不去?可以免除飞升雷劫,可以得享悠久的寿元,可以成为神官,统御天马,这么好的差使,你要拒绝吗?”

“好不好是基于你们的角度,对我来说,自由自在的徜徉在人间,便是最大的幸福。”

杨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灵,三界众生,无不是向往着飞升三界,得享永恒。似鹿蜀这样,拥有远古神兽的血脉,更是天界极为需要的神官。只可惜,鹿蜀志不在此。

杨轩道:“你,不怕死吗?能够觉醒远古神兽血脉,在三界都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只是在红尘人间的话,你最多有五百年的寿元。”

鹿蜀嗤笑道:“五百年很短吗?对于你们仙神来说,也许只是一次打坐调息,但是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足够经历几世轮回了。甚至于,蚍蜉朝生暮死,便是短暂吗?相较而言,五百年,已经是最极致的长远了。”

“可是,三界的共同认知,都是如此。保存自己的神魂意识,永恒不灭才是追求。与众生背离,实在令我费解。”

“天神大人怎得如此执迷?你看这些凡人,分明没有得享永生的机会,也势必得不到上天的眷顾,无法飞升上界,百年之后,一定会化作一抔黄土。可是,这能阻碍他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吗?不一样是在有限的时间中,发挥出无限的光与热吗?可以说,他们的百年,抵过仙神的千年万年。毕竟,那些枯坐修行,远不如凡人及时行乐,安然生死来得痛快。”

杨轩也是首次感到震撼,让他杀生可以,让他降罚可以,让他与人辩驳,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他的神智,还停留在母亲的教诲中。在仙界,他也只学会了杀戮罢了。

“但,与天道背离……”

“诶,天神大人怎知天道是要求生灵必须永恒呢?天道显露过真身,还是以任何行迹告知了天神大人这样的规则秩序?是谁告诉天神大人必须要如何的?从来没有过吧。辉煌灿烂的生活,自然是令人欣羡,默默无闻的日子,也并非不可取。众生皆有机缘,也各有造化。”

“就像是,众生的命运,其实都是被安排好的,即便他们以各种方式谋求飞升,都是徒劳无功。反不如,做好自己的一介凡人?”杨轩开始自问。

天道从来显露过身影,也不曾有一言一语流传世间,至于所谓的天规天条,秩序轮回,永生不朽,万劫不灭……似乎根本没有宣扬过。

不,有人在宣扬这样的事,那个人,叫天帝!

在众生与天道之间,隔着一个天帝。

杨轩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更加糊涂了。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显得神智迷乱。

“天神大人所接受的一切,都是仙界对你的理念灌输,你从未亲身体验过众生,也从不知红尘人间的具体,你只是奉命行事,自以为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但这份正义,究竟是不是天道的指引,很难说清。”

杨轩感慨道:“如果说宣召你上天为官,抗旨不遵,还没有斩杀你的理由。但是,这一句话,足以让天帝下达灭杀你的命令。”

鹿蜀坦然无惧道:“我生于红尘,知冷暖,晓世故,明是非,懂情仇……便是死了,此生足慰。只是天神大人呢?您究竟是否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我嘛?”

杨轩想,他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建立功勋,换取与母亲相见的机会罢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呢?

“天神大人心中应该有疑惑,如果天帝不能给你解答的话,另一位慧者,或许能有答案。”鹿蜀看似无意得说道。

“西佛,世尊!”

杨轩没有斩杀鹿蜀,天帝似乎也没有震怒降旨,全凭杨轩决断。他不杀鹿蜀,就得不到功勋,见不到母亲。他若是愿意经历与母亲隔绝的苦楚,天帝也无所谓。

杨轩浑浑噩噩间,来到了下一处任务的地点。

这一次的目标修炼有成的散仙,已成太乙之境,却是不入天界,不归洞天,做一个红尘人间的仙人。没有永恒的物质,没有上乘的道法,只有修为境界带来的固定寿元。即便杨轩不出手,也是接近枯朽的寿元了。

如果是鹿蜀是因为血脉珍稀,天界宣召为官还可理解,这擒拿太乙散仙的理由,便有些牵强。

世上所有生灵,皆是入天界或者洞天修行,才能永恒不灭,这是天帝制定的规则,万灵遵之。

但如今,有一名散仙,却是在红尘人间悟道,修为直逼大罗金仙境,若是让其证道,岂不是说明天帝之道,并非唯一?

太乙散仙的最后一劫,杀劫,应在杨轩身上。

“天神大人,还不动手吗?”太乙散仙端坐不动,像是自知不是对手,引颈就戮。

杨轩好奇问道:“仙人问我何不动手,我问仙人何不遁逃?既能算出我这名杀星降临,又是另辟蹊径的太乙绝颠仙人,想要躲避我的追杀,应该是很轻易的事情。”

“杀劫既来,避之无用。”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死了?”

“天神大人一定会杀我吗?”

“我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那么,是为了天帝的命令,是为了天地的规则,还是为了天神的母亲呢?”

这么多年来,杨轩还是第一次被人点破了自己的身世,原本的威压更重,杀心更浓。

“你,如何得知的?”杨轩问。

“司法天神的威名,早已传遍三界。而有关于你的身世,瞒不过大罗金仙。”

“可你还不是……”

“很快就是了,对吗?”

“知晓我的秘密的生灵,都得死!哪怕没有天帝的旨意,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你不会的天神大人,你的母亲的教诲,不允许你这样做。”

“看来,你知道的还很多。”

那太乙散仙淡然道:“如果知晓天神大人秘密的生灵都要死,那天帝算不算一个?”

“什么?”饶是杨轩这位三界的司法天神,也是面色大变。他在天界斩杀了那么多仙人,从未有谁敢对天帝不敬。即便是陨落,也奢求着有朝一日,可以重回天界。

可是,杨轩来到红尘人间之后,似乎每一个任务目标,都有着对天帝的质疑。狐妖、灵妖、鹿蜀,加上这名太乙散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样不知死活的生灵,红尘人间究竟还有多少?难道说是斩之不尽的吗?还是面对生死,都能坦然面对了?

“天神大人一定很疑惑,为何我会出言不逊,忤逆天地。但天神大人不妨想一想,你的母亲因为什么被囚禁?你又是因为什么,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太乙散仙的话,深深得刺激着杨轩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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