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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北阴山的山寨寨主连江,便是前朝皇孙之子,而二十三年前于岐州县内剿灭的前朝反贼之首,便是前朝皇孙……”

那锦衣公子勾起唇角,如说书人一般说起这段秘闻,便连对弈中的两名青年亦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被这故事吸引过去。

纵使那日逃离山寨之时所看到的状况,令慧心对山寨众人的结局早已有了预想,然此刻真真切切地从旁人的口中得知时,他难免还是眸光颤了颤,神色怅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见慧心止步在原地,专心啃饼的赵舒玉,只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她回过身凑到慧心跟前,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却也被亭中交谈声所吸引。

赵舒玉噤了声,竖起耳朵听着那锦衣公子侃侃而谈。

原先她对山寨众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只当是一群罪恶多端的山匪,后又将他们视作欲要谋逆的反贼。而今得知了真相,到底心绪有些复杂,似乎也理解了为何那连江同她讲话总是夹枪带棒,语气嘲讽。

而今想来,却是别有深意。

她再也没有了所谓出于正义的立场,更没有理由去谴责、去憎恶。仅余无尽的沉默,还有那不自禁生出的一丝不知所措。

何为对,何为错,是正是邪,她已经分不清了。

从八角亭边离开的时候,对于连江的结局,二人都有几分情绪低落。唯一不同的,只慧心仅眸中有几分淡淡的惘然,而赵舒玉表露的十分明显罢了。

原是那日官兵上山之后,除占着人数的优势外,亦如当年连江的父亲所经历的遭遇一般,皆是被手下所出卖。在看到刘元倒戈,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刻,纵使他事先已有预想,却终归还是冷了脸色,他忍住了怒意,却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连江心知肚明,此刻他的境地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在明知是一条死路的情况下,手下之人存有异心乃是人性之举。

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只是放出消息五日后将大举下山。刘元那日鬼鬼祟祟下山,便是给官府透露消息。其兄长于山下做内应,早已在城中娶妻生子,生活安定,又怎会破坏现今的生活,去想那复仇之事?

而官府知晓这消息,又担心有诈,故而抢占先机,提前攻上山去。

因刘元的倒戈相向,致使官兵得知了通往山寨的线路。即便没有他,官府亦留有后手,那边是被掳至山寨的那些商人之中,有一名是官府的线人。

正如慧心那日所猜中的那样,那日不过是官府所设下的一个局,从而吸引连江等人下山打劫,另那名线人混入其中。虽众人皆被蒙住双眼,却可途中洒下特制的药粉留下记号,如此便无声无息地掌握了前往山寨的路线。

至于是什么东西有如此诱惑,使得连江亲自带领手下截击商队,或许那日山洞内慧心与赵舒玉发现的那些军械可以给出答案。

连江所探听到这个被刻意流出的消息,便是宁州有一批军械将秘密通过商队运往扬州。商队出发时间及路线亦是十分确切,连江便欲同过往一般动了念头,带人下山截下这批军械,为今后攻下府城增加一份胜算。

那时从刘元口中得知这消息时,他并无任何疑心,直至发现闯了空,一无所获时,这才重新开始审视这位令他信任的副手。

可到底为时已晚。

就仿若前朝大厦将倾之时,皇权岌岌可危,臣子各有异心。

而在最后的那一刻,连江终于见到了那个背叛父亲,使他一刻也不敢忘怀的仇人。

那个父亲曾经的心腹,他称作平叔的男人。

这一切的谋划,不论是他父亲的遭遇,亦或是他今日的结局,皆是出自此人之手。连江有些不明白,曾经父亲待平叔如手足兄弟,而平叔又有何理由要出卖父亲呢?想来是放不下山下的荣华富贵,抵挡不住那些诱惑罢。

“多年未见了,平叔。”望着那个已然不在年轻的男人,连江忍不住握起拳头,眼底有些暗红。

纵使多年过去,时间却并未抹去心底的恨意分毫,反倒是越来越强烈。

“哈哈哈哈……原是贤侄啊!”来人只故作惊讶,神情有些傲慢与轻蔑,“不曾想你已经这般大了,又这么一表人才,若你父亲全下邮政,想来亦是十分欣慰罢?哎呀!老夫可险些认不出你来了,真是惭愧!”

“你竟还有脸提我父亲!照我看,你着实该下去给他谢罪!”连江咬了咬牙,恨不得将对面之人碎尸万段。

“啧。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这长脸鹰嘴鼻,下巴上有颗黑痣,鬓边已有些灰白的陈方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眸中尽是阴狠之色,“若你是个聪明人,也应当清楚,依照眼下境况你已是死路一条了。

哈哈哈……贤侄,不若便先让我送你下去给你爹作伴罢!我猜他可是想你的很!”

说罢,他手一挥,后头的人便朝着连江等人放起了箭。

见对面来势汹汹,三四个手下忙冲到连江前头抵挡着密密麻麻的箭。因有甲胄及兵器护卫,这一波攻势过去算是安然无恙。

而埋伏在丛林中的其余人,亦对准连弩回击。

虽负隅顽抗,时间越长,山寨众人皆成颓势,双方已有伤亡。刘元的背叛本就乱了些人心,眼瞧着原先的那些弟兄已有疲态,他到底还是站出来劝降。

“明知此事难成,你们又何必同寨主去送死?不若放下武器,随我一同下山,官府大人也能网开一面,今后在城内安稳度日不是难事。”刘元到底比陈方平要心软一分,心中亦有愧意,他一边向埋伏林间的弟兄喊话,一边又露出淡淡的愧疚,同连江行了一礼。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连江道:“寨主,此番是属下对不住你!可弟兄们无辜,明知是个死局,何必再坚持那个虚无缥缈的复仇大计?不若放弟兄们一条活路罢!”

“哈哈哈……”连江面带嘲意,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说得,倒像是我逼迫大家似的。你且扪心自问,你此番倒戈,我可阻拦过你?人各有志,我连江除了有这见不得光的身份,可向来行事坦荡!”

“是啊!刘元!你莫要装出一副为我们考虑的样子,我们当初可都是立了誓,不论生死,都是自愿跟随寨主的!”

“你既是贪图山下的安稳与富贵,便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少说那些个虚伪的废话!”

“可别忘了,你的父母都是怎么死的!而今你倒也好意思跟仇人为伍,我呸!”

刘元只做好人去劝降,然众人却是不领情,纷纷附和着连江,一边痛骂刘元。刘元一时语塞,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动了动嘴皮,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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