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玄凌背着竹篓,如往日一般兴致勃勃地入了后山,在葱郁的山林间捡着柴火。
后山虽不乏鸟兽出没,但修炼中的精怪,总归对与他们相克的道士们心中忌惮。尽管数百年来彼此间相安无事,但它们仍藏于更远更深的森林之中,几乎不靠近玉虚观周围。
想是吕玄凌年岁小亦良善单纯,后山的鸟兽瞧见他的靠近,倒也不会惊慌失措地躲起来,反倒是常常与他亲近。故而吕玄凌往日里前往后山的最大兴致,便是在拾柴或是寻药之余,同这些鸟兽虫蚁玩耍,偶尔累了,便半躺在树下小憩。
可惜此次有着时辰的规定,到底是不能优哉游哉地穿梭在山间了。
林中安详宁静,层层枝叶交叠且摇曳着,阴影洒落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不时与男孩轻快的脚步相交,周围扬起微不可见的细尘。
当吕玄凌的脚步声在山间响起时,往日里同他最是亲近的小鹿便闻声而来,窜出丛林,来到他的身前。小鹿的头轻轻地在他的胸前蹭着,倍是亲昵。
“好久不见小鹿!可是想我啦?只可惜今日我得早些回去,不能再陪你玩了。”欣喜的吕玄凌摸了摸小鹿,随即又叹了口气,略是惋惜道。
那小鹿似是有所意会,略有片刻失落,然很快便又低头蹭了蹭吕玄凌,低低地鸣叫了两声,似是在说并不介意。在吕玄凌四处拾柴的途中,小鹿亦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足以可见它对这位多日未见的朋友甚是想念。
在山中搜寻了个把时辰,柴火亦拾了大半,略有些疲乏的吕玄凌,便在一棵老树前停下,靠坐在一旁休息。
他翘着腿啃着途中顺手摘的野果子,而小鹿自是依偎在他身旁,亦低头吃着吕玄凌分给它的几个野果。
离午时越来越近,吕玄凌便只短短休息了一刻钟时间,便起身继续捡拾余下的柴火。
拾到后头,越往深处行去,便离玉虚观越远了。山间动物不时探出头来观察着,目光随着吕玄凌的脚步移动着,胆子大些的便凑上前来,亦有些许如小鹿般同他相识的,跟在他身后欢快地叫着。
只是它们见吕玄凌无暇同自己玩耍,便逐渐散去,最终仍余小鹿相随,还有小鹿背上的那只画眉鸟。
终于拾完了柴火,吕玄凌再次背起沉甸甸的背篓,准备同小鹿和画眉道别。然转过身去,却发现没了它们的踪迹。抬眼寻找着,很快便瞧见在远处的树丛中,那小鹿正努力地扒着一处杂草,身子向前拱着,探着脑袋不知往里头瞧什么。
而那只画眉鸟便立在细细的枝条,上下晃动着,见吕玄凌望向它们,便冲他喳喳地叫了两声。
此时小鹿似也探索出了树丛中的详情,抽回半个脑袋,转头呦呦地鸣叫着,示意吕玄凌上前。吕玄凌又放下刚背上身的背篓,走向小鹿,越靠近树丛时,似还隐隐闻到一丝血腥之气。
他皱了皱眉头,捏着拳头,怀着几分忐忑往树丛内探头望去。
“这是……兔子?!”瞧见了内里的景象,吕玄凌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又染上几分忧色,“原来是它受伤了。”
原是这树丛里藏着一只通体雪白、模样漂亮的兔子,只是此刻它气息奄奄,紧闭着眼缩成一团。它左半边的身子已被血迹染红,柔顺的毛发被干涸的血迹结成团状,显得格外狼狈。而左腿处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依旧往外渗着血迹。
虽不知它为何会伤成如此惨烈模样,可若放任它藏在此处,似乎也不是什么安全的选择。若是引来什么豺狼虎豹之类,想来这受伤的兔子难逃危机。
“……藏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况且它还伤得这么重,太危险了!”吕玄凌喃喃自语,将半个身子探进树丛里,想要将它抱出来,“不行,我得将它带回去治治伤。”
吕玄凌小心翼翼地将白兔抱了出来,搂在怀中,瞧着它伤痕累累的模样,止不住的心疼。
然他这一番动作和陌生的气息,似乎惊动了昏睡已久的白兔。白兔费力地睁开眼,显得有些警惕,下意识地瞪了两下腿,想要挣脱出这个陌生的怀抱,可它实在是虚弱无比,没过半会儿便又陷入了昏迷。昏迷之前,它大致撇清了这个道士模样的男童,警惕到底是松了几分,不再挣扎。
被这小小的意外这一耽搁,吕玄凌怕是不能够准时回去了。
果不其然,当他捂着胸口,弓起身子有些心虚地低着头踏进院内时,大师兄早已故意板着脸立在当中等他。
“额……大师兄,你……你怎么在这儿呀?”吕玄凌讨好般笑着,暗中打量着师兄的脸色。当师兄的目光对上他时,他又闪躲开来,有些紧张。
这强装镇定的模样,在吕玄元眼中显得很是有趣,故作的生气也有些绷不住。吕玄元抿着唇,忍住笑意,清咳了一声,道:“自是得瞧瞧,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玄凌,你这是又瞧见什么好玩的了,这般乐不思蜀?”
吕玄凌涨红了脸,有些被冤枉的郁闷,他鼓着嘴生气道:“今日我真的没有贪玩,我……我只是耽搁了一小会儿罢了!”
说罢,不自觉地摸着鼓鼓囊囊的胸口。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不想大师兄或是师父知晓,他带回了一只受伤的兔子。
只是他这个举动实在有些欲盖弥彰,吕玄元早在他进入院内的那一刻便瞧出了他胸口的端倪,更敏锐地闻到了那丝血腥气。尽管吕玄凌在途中时,奋力地在水中清洗着外衫上被沾上的血迹,可仍是不能完全去除,只能双手抱着胸掩饰。
“那……便让师兄我来猜猜,你这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吕玄元了然般挑了挑眉,凑上前去,在吕玄凌露出小撮白毛的衣领处勾了勾,摇着头无奈笑问道,“……这是只兔子?”
吕玄凌一下便泄了气,撅起嘴懊恼道:“唉……还是被师兄你发现了。”
“那让我瞧瞧它的伤势?”师兄拍了拍的吕玄凌的肩膀,示意道。
“它好像伤得很严重。”吕玄凌点了点头,扯开外衫,重新将白兔双手怀抱起。
然吕玄元却没有他这般小心谨慎,干脆利落地拎起兔子的后脖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兔子又受到惊扰般地睁开了眼,意识到自己被提在半空中,又扑腾了几下,想要挣脱开来。
这一番举动瞧得吕玄凌心惊胆战,忙紧张又无措道:“哎呀!师兄,师兄!你小心一点!它都伤那么重了,你别这般提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