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阁。
黎鸢临窗眺望,外面下着雪,十二位比古董还老的长老会成员,飞进雪幕,转瞬消失不见。
这十二个老不死背着黎鸢开了个会,刚刚来北斗阁反向逼宫,不是让她退位,而是想把她焊死在参合宫宗主的位置。
原因显而易见。
接引者下了法旨,渡劫境最多在人间界滞留五百年,五百年后大夏修仙界的顶尖战力全都要飞升,修仙界势必变天,而无论丰滢或萧云灿,都不够老辣,谁当上宗主都不能布局到五百年以后,保障参合宫的长盛不衰。
所以宗主还得黎鸢来当。
退位让贤?
别想了。
不独参合宫一家,其他四大宗也是相同的情况,让现任宗主继续掌舵。
各宗大长老私下碰过头,把大夏修仙界的一条刚规铁律都改了,大宗宗主也可由炼虚修士担任(原来只能是化神)
黎鸢兢兢业业几百年,眼看就要退位享清闲,岂料又飞来横祸,还得在宗主位置上劳心劳力,心里委实不太舒服,参合宫新老实力更替本来已经安排好。
人算不如天算。
这场变故打乱了所有安排,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调整。
黎鸢很少有的露出惆怅之色,轻轻一叹气,从窗前转过身。
桌上摆着一封京畿镇邪司的书函,内容她已经看过,是关于和东原洲通商贸易的。
此事牵扯极广,一家不能做主,得由五大宗和镇邪司组成修士代表团,去跟都庞王朝那帮两面三刀的货色谈判,参合宫也得出人,还必须派出精兵强将。
毕竟两洲贸易,利益极大。
黎鸢想了想,真好,这回只忠属于她的外事堂堂主宋昙也能保住官位,因为宋昙最适合外交联络。
自古慈不掌兵,尽管外事堂堂主宋昙对她忠心耿耿,乃至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但为了参合宫新老实力的平缓过渡,她之前也是想拿宋昙开刀的。
如今,变天了,宋昙又能得以保全。
黎鸢定定神,向门外侍卫吩咐:“去请宋堂主、执法堂微里长老来北斗阁议事。”
黎鸢不能退位享清闲,微里寂也别想闲着,他满腹才华,当了几年执法堂堂主,就想纵情于书画,畅怀于山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参合宫的丹药,没有一粒是白吃的。
想到又能使唤智谋不逊于自己的微里师弟,黎鸢心里总算平衡了点。
同一时间。
肃州也在下雪,不同的是,临州的雪像位温婉妇人,无论雪势多大,只是静静地落;肃州雪则像是精力旺盛的泼妇,下雪间时常伴随摔摔打打的狂风,掀了茅屋顶,或者把衣服刮到天上等等,司空见惯,下的看着像雪,实则夹杂着邦硬的冰粒。
这种颇为极端天气里,陆缺仍在兰锦嫣院落,共同删改《披甲》之术。
五大宗和镇邪司很识货,陆缺说把《披甲》、《万重山》编撰完后,抄录一份给他们,需要每宗给他二十万丹劵劳务费,都主动把丹劵送了过来,姓陆的今时不同往日,单名字就不止指二十万丹劵。
本宗参合宫过来送丹劵是严高玄,来时带来一只驳铜细管装的密信。
内容由微里寂所书,说了两件事。
一是黎鸢会继续担任参合宫宗主,具体当到什么时间,暂时无法确认。丰滢和萧云灿活该倒霉,得继续当他们的储君。
二是无需拿办宋昙了,胖嘟嘟的外事堂堂主在外交联络上很有一手,两洲贸易用的着他。
宗门无情,如之目见,几如人渣。
但这件事对陆缺来说是好事,宗门保持现有状态,他不用为宗门政务操太多心,想着办这个办那个,以便丰滢辅助上位,能专注于修行。
陆缺把严高玄带来的二十万丹劵,原封不动地给了严高玄,师兄破境化神,需要购置二返精炼丹精炼灵气,丹劵缺口不小,亲师兄弟哪儿能不帮忙?南宫月漓临终交待言犹在耳。
大约是见陆缺正在温柔乡享福,严师兄匆匆而来,匆匆而返,茶都没喝一杯。
午后仍在下雪。
大雪泼在院子里,青砖黛瓦早已素白。
兰锦嫣删改一个多时辰《披甲》之术,略显困乏,揉着额头缓神儿。她穿了件浅豆绿色的长裙,只在院里活动,裙带和衣襟放的很松,被古韵浓郁的雪景衬托,兼有才女清婉,美妇风韵,若是外人见了,恐怕都想一把撤下那件宽松的长裙。
陆缺像条狗似的蹲在门口,面前摆着炭炉,木炭烧的红彤彤的,一只银亮水壶架在上面,壶嘴里已经开始冒烟。
兰锦嫣在删改《披甲》过程中,愈发觉得此术高深精妙,盯着陆缺背影,目光微微模糊,说道:“夫君,你怎么舍得把这么精妙的术法传于天下?”
“传了,也没多少人学的会,估摸不超过四十个,只能学精的怕也只有季南茵、相轲、陈问、兰前辈你寥寥数人。”
“我哪儿敢和你们海字十甲比肩?”
陆缺勾回头一望:“告诉你个秘密,在删改《披甲》过程,由我给你演示,等于仙君亲传,论学习条件你比他们强很多,《披甲》之术的挪移术,最终很可能只有你能学的会。”
这话兰锦嫣听得顺耳,欣然而笑,心里却像陆缺来找她做这么重要的事,只怕是把她看得比兰雪风流其他三位更重一分,越发欣喜,都不觉得困乏了。
水烧好,陆缺沏了郁罗芽端过来,兰锦嫣浅抿几口,起身活动,身上浅豆绿色衣裙松松垮垮,发髻未挽,垂在背后胸前,慵懒中透出蚀骨美艳。
过了会儿。
兰锦嫣忽然走到陆缺身旁,从袖口中取出块糖,塞进陆缺嘴里,糖是凤栖山某位咸字辈弟子结契道侣准备的,她昨日经过该弟子院子,偷偷那了颗,觉得像是做贼,不由抿着嘴笑了。
“我偷来的…”
她未饰丹朱,红唇却微微反光,抿唇一笑,兼之有几分难得俏皮,尤为动人。
很甜。
或许是糖,或许是她。
陆缺替她拔了拨耳后的乱发,她却把光滑暖和的脸贴到陆缺脸上,轻声问道:“夫君,编撰完典籍,你就带我去你们宗门好不好?几十年没在一起,只这一两个月,时间太短。”
“你得准备破境化神。”
“也是…”
在自己宗门环境熟悉,比在其他地方破境更稳妥。
兰锦嫣轻轻叹气,越贴越近,身上的浅豆绿色衣裙不觉间已滑落到肩膀,回手提了提,说道:“那等破境化神后再过去。”
“好。”
“我给夫君暖手…”兰锦嫣拉起陆缺的爪子,放进自己衣裙,贴在腰下,娇笑道:“夫君长的太好看,乱我道心了,批改典籍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下午可不再改了。”
………